第147章
帐中春.色弥漫,气息旖旎。
赵清仪指尖发颤,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黏腻,仿若熔岩溅落,融化了清冷雪色。
楚元河随手团起小衣,为她擦去脸上身上的脏污,见她久久回不过神,便在她白腻的小脸上掐了一把,“吓到了?”
赵清仪回神,茫然地眨眨眼睛,“没……”
只是意外,没想到还有这般多花样,这样也能舒服么?
殊不知她这幅神情在男人看来极具诱惑,方纾解过又隐隐蓄势起来。
楚元河索性拥住她,落下轻柔的吻,掌住她脖颈的大手缓缓安抚着她。
黑风寨里没有婢子,亲密过后,他便出去叫水,服侍赵清仪洗漱完,两人和衣而眠。
赵清仪总算从先前的余韵中缓过来,“如今能告诉我,你接下来作何打算吗?”
楚元河本已准备就寝,闻言清醒过来,于黑暗中对上她的清凌凌的眸子,“方才那般乖巧顺承,就是等着问这个?”
那“牺牲”未免太大。
不过刚尝过甜头,还真不好拒绝她,思忖半晌,只好道,“你可还记得,那日到县衙闹事的百姓?”
赵清仪自然记得,当时楚元河还没把对方当回事,只一味纵着他们闹,“怎么了,你要追究他们的罪责?”
“那带头闹事的汉子我查过了,名唤石大锤,原是城南一屠户,因钱塘官员阳奉阴违,借新政行盘剥之实,致百姓生计艰难,石大锤便领着城南百姓聚众反抗。”
赵清仪是去过城南的,都是一帮走投无路的贫民,不免生出几分怜悯,可聚众闹事,公然反对新政,是大逆不道之罪。
“他们也是受了奸佞蒙蔽……”私心里,她不希望皇权与世家的争斗波及平民。
“我知道。”楚元河抱着她,掌心在她单薄的脊背处轻抚,语气轻快说道,“所以我派人与那石大锤交涉,怂恿他揭竿起义,对抗官府。”
赵清仪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你这是要造反?”
难道,这就是楚元河一直隐藏的秘密?
那真是……
“莫急。”他拍了拍她的背。
可他此刻的安慰根本不起作用,赵清仪哪能不急,造反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楚元河究竟在想什么?
“难怪你事事不与我细说,敢情你打的竟是……竟是这个主意……你就没想过万一败露……”
“没有万一。”楚元河笃定。
他造自己的反,谁来他诛九族?
早在城南百姓围堵县衙,公然反对新政起,他便打定主意将事态闹大,而谋逆,无疑是最有力的导火索,足以令浙江官场陷入动荡,届时便可名正言顺,以平叛之名肃清世家与岐王的势力。
只是这些暂且不能与她坦白。
见她一脸惊恐,楚元河戏谑笑道,“当年陛下害你父亲失踪,你不是还大骂陛下是昏君吗?如今他又害得你父亲失踪,我若为你报复一局,你不高兴?”
赵清仪快急疯了,蹭的从床上坐起,义正辞严道,“我当初是年轻气盛,况且……况且陛下他不是昏君。”
她是骂过,可她不能否认当今陛下的功绩,“他既能马上提枪,亲征西北,换来边境数十年太平,回京之后,又力排众议推行新政,造福百姓……这桩桩件件足可证明,他是一个好皇帝。”
难得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好话,楚元河按捺不住上扬的嘴角,“还有呢?”
赵清仪又细数了诸多小事,再往近了说,当初她能和离,也多亏陛下圣明,不管是为自己,为赵家,还是为了黎民百姓,她都不赞同楚元河这荒唐的想法。
想到自己心悦之人,竟如此狼子野心,赵清仪便后悔了,这万一东窗事发,凭她和楚元河的关系,必然会连累赵家。
楚元河居然还笑得出来,“我若成事,即刻迎你为后,你也不愿?”
“我不愿。”赵清仪斩钉截铁。
“为何?”楚元河不解,“你做了皇后,你父亲便是国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诸多利益面前,她为何不动心?
“改朝换代无不是踏着百姓和将士的尸骨,可围堵县衙的那帮人充其量就是蛮横些的老百姓,他们受贪官盘剥活不下去,这才冒死闹事,这样的一群人,哪里斗得过皇权?”
他们连江员外这种商贾都对抗不了,怂恿他们起事,与送死何异?
楚元河仍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打紧,造反只需借百姓声势,又不一定要他们冲锋陷阵。”
城南百姓需要有人为他们讨回公道,那他就给他们送人,黑风寨的山匪就不错,行伍出身,有两把刷子,一出面,保管让钱塘乃至杭州官府为之头疼。
赵清仪神色彻底冷下,挣开他的怀抱,“你执意如此?”
“怎么,害怕了?”楚元河也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怀抱,挑眉反问,“你就不想弄个皇后当当?”
“不想。”赵清仪果断拒绝。
楚元河既欢喜,又失望,欢喜的是他没看错人,她并非贪慕权势不择手段之辈,失望的却是她冷漠决绝的态度。
她是真的,对做皇后没有一点想法。
“可我想与你长长久久,永远在一起。”
他不甘心只做她的外室,他要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
赵清仪无法理解他在想什么,造反,与他们在一起有什么必然关联?
“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终究不忍他走上歧路,她握住他微凉的手,又放软语气劝了几句。
楚元河敛下黑眸,忽然道,“那你嫁我。”
赵清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拿造反,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逼婚吗?
楚元河神色认真,“只要你肯嫁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赵清仪一时语塞,又气又想笑,“你不觉这样太胡闹了吗?”
紧绷的神经却松懈下来,相处这么久,对他的性子也算了解,当下便明白过来,楚元河是在开玩笑,或许……
也有试探的她的意味。
替他自己试探她,也是替陛下试探赵家。
帝王多疑,她能理解,可楚元河又凭什么来疑心她呢?
这让赵清仪松口气的同时,生出一丝微妙的不悦,她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翻身躺了回去。
楚元河察觉出她情绪有异,也忙钻进被褥里,从后面紧紧抱着她,“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拿如此大事来吓唬你,那些话,你只当是玩笑即可……唯有一句,我想娶你是真。”
他看出来了,赵清仪对母仪天下并无想法,既如此,那便做他的妻,一样的。
他有直觉,错过这次机会,再开口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得抓紧时机,尽快定下。
赵清仪是信守承诺之人,只要定下,她就跑不了,届时他再坦白一切,她也只能做他的皇后,做他的妻。
赵清仪还在生气,胳膊肘甩开他,让他别碰。
“般般……”
楚元河不依不饶地缠上去,“我以后再不开这种玩笑,你别生气了……我只是害怕……”
他语气渐渐弱了下来,委屈巴巴地说,“我害怕有朝一日,你会厌弃我,又寻别的男人做你外室……但你若肯下嫁,那我便不会胡思乱想了……”
赵清仪不吃他这套,冷哼一声,“我便是嫁你又能如何,我是不能找外室了,可又不影响你纳妾。”
她又不傻,同样的坑,她栽过李家一次,又岂会栽第二次?
婚姻于女子而言,只有束缚。
“你要是想娶妻,你去寻旁人,别来找我。”一气之下,赵清仪放出狠话。
楚元河浑身一僵,那一瞬,仿佛连呼吸的本能都失去了,待缓过气来,喉头如同被什么堵住,沉甸甸地直往心口压,酸涩难当。
他不想表露异样,可环住她腰肢的臂膀却在隐隐颤抖,出卖了他的不安。
赵清仪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感觉到他的沉默惶恐。
她似乎才意识到,那句话说得太重。
饶是上回闹别扭,她都不曾说过如此决绝之语。
略一思忖,赵清仪转过身,刚一动,搁在她腰上的臂膀缩了回去。
“抱歉……”
他眸光微黯,漂亮的桃花眼藏着淡淡的自嘲,“是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他始终认为,情与欲是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的,他爱她,才会渴望她,想与她时时欢好,便理所当然的意味,她和自己是一样的。
心悦他,才会在床榻间迁就他,纵容他。
但直至此刻他才恍然明白,于赵清仪而言,二者是可以分开的。
她喜欢与他亲密,甚至不介意与他行.房,但也仅此而已。
她的心,依旧是她的心,纵然对他有过喜欢,也不足以让她失去理智,奔向自己。
……或许她的喜欢,与怜惜阿猫阿狗无甚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