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自己院子前他又去看了看晏含英,晏含英安然睡在榻间,睡得倒是安稳,只是蜷缩的姿势很不安,像是多年养出来的习惯。
关于晏含英的往事江今棠知晓不多,似乎连晏含英自己都知之甚少,因而也查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江今棠在窗外站了一会儿,夜深了,风雪也大起来,令他身骨寒凉。
江今棠这才将药材留在小厨房,回自己院子睡下了。
*
晏含英夜里睡得不算很好,白日慕辰那一吻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大宁不好龙阳之风,断袖被称为污秽之行,若被发觉,轻则罢官免职,重则许是要丢掉性命。
除此之外,还要被世人戳脊梁骨,论谁也不好受。
因而来此世间五年,晏含英从未想过男同竟在自己身边,还以来便是父子两个,着实吓人。
他夜里起了噩梦,梦见自己在府中坐着,那似乎是个晴日,窗外鸟语花香,宫中来人唤他,说是陛下请见。
晏含英便上了马车叫人带他入宫。
马车还未动起来,江今棠忽然在外头唤他,“师父。”
晏含英便撩起车帘将江今棠看着,似乎在示意对方有话便说。
江今棠脸上带着陌生的怨恨,他怒声道:“我与慕辰之间你便只在乎慕辰是不是?”
晏含英想说怎么可能,他养了江今棠五年,就算知晓江今棠是反派,但远近亲疏他分得清楚,他又怎会在乎一个外人。
但张了口,他却发觉自己无法控制身体,只听见自己说:“嗯。”
此话一出口,连晏含英自己都怔了怔,像是出乎意料。
江今棠大概也没想到晏含英会这般实诚,顿时怒气上涌,咬牙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梦里的晏含英平静说着话,“我要辅佐他成为新皇,该是你的还是你的,我不会少了你,也不会碍着你的仕途,至于欠你的,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等慕辰上位称帝之后——”
话未说完,江今棠忽然冲上了马车,撩起车帘,钻进去,一把抓住了晏含英的手腕,重重吻了下去。
晏含英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清醒了。
他茫然睁着眼盯着床栏发呆,心跳仍然很快,像是还未从梦境中脱离。
他都……在梦些什么东西……
晏含英有些烦躁地将被褥拉起来,遮住了自己的面庞,心想,一定是因为慕辰昨日做的那些事情,导致自己也跟着做这样荒唐的梦。
再怎么江今棠也是反派,按剧本上的情况来看,他想杀了自己还差不多,又怎么会……
会亲他呢?
晏含英又晃晃脑袋将杂念抛出去,一起身,后背肩头一阵酸胀,他一边揉捏着肩膀,一边唤着月皎,叫人抬些热水进来给自己洗漱。
月皎打着呵欠道:“大人今日醒得真早。”
晏含英心不在焉,没说话。
他还在想江今棠究竟是为什么要杀了自己,他始终想不明白,都是一些小事,江今棠虽然表里不一,但看着实在不像是情绪过激不稳定之人,又怎么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升起一些报复社会的念头。
除非后来的自己做了什么伤他至深的事情。
晏含英想得有些头疼了,又听月皎说:“昨夜少爷又去药房抓了两副药放在小厨房呢,大人喝过药再去上朝吧。”
瞧,江今棠表现得这般体贴,兴许现在心里也没多少恨吧。
晏含英想,若真是后来才生起的杀意,那或许自己也能避免一下呢。
他说着江今棠有心了,穿着外袍时,江今棠忽然敲了敲屋门,道:“师父,我可以进来么?”
“嗯。”
江今棠这便入了屋,屋中还带着熏香和暖意,晏含英坐在梳妆镜前,发丝尚未束起,整齐乖顺地披散在身后。
他背对着江今棠,江今棠只能从镜中瞧见对方的半张面庞,唇红齿白,面色很是温婉,像是那往常修罗般的人并非面前之人。
江今棠走了会儿神,晏含英没听见他的动静,不知晓他在琢磨什么坏事,于是便回了回头,问:“怎么一直站着?”
啊。晏含英睫羽颤了颤。
换新衣了。
鹅黄的衣袍也不显得女气,反而有些贵气。
那似乎还是自己先前从江南带回来的料子,订的时候便想着或许合适,原来自己眼光还算不错。
晏含英忽然又觉得耳廓有些烫,迷惘地捏着耳朵转回了脑袋,忽然听见好感度上涨了三个点,又回到了四十一。
晏含英茫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疑惑地想,难道江今棠喜欢自己这幅模样?
好感度……是加的什么好感度……
他不会真的是断袖吧……
【作者有话说】
英子现在才开始思考加的是什么的好感(笑)
第18章 想和你多待一会儿而已
晏含英也不便在江今棠面前询问系统这个问题,只心里七上八下地想,江今棠从前涨好感度的时候似乎和这些个风月情事也没多大关系,或许是他多虑了。
系统闲着无聊撮合一对男同干什么。
“师父要去上朝了么?”江今棠上前来,顺手将手中汤药放在桌上,道,“昨夜师父夜中咳喘,我又去药铺抓了两副止咳的药,师父喝过再走吧。”
“先放着吧,”晏含英不太喜欢喝药,总觉得苦,却也不是年少叛逆的年岁了,只是暂且推脱一下,最后还是会乖乖饮下,“月皎呢?”
“我见她困倦非常,让她回屋睡下了,”江今棠话音顿了顿,像是在犹豫,半晌才道,“月皎能做的事情我也可以。”
“说得什么话,”晏含英轻轻打了个呵欠,“月皎是侍女,你是少爷,为什么要去做侍女该做的事情。”
江今棠一时间没说话。
晏含英伤寒未好,又要早起上朝,再加上朝上事多,压力过大,如今坐在椅子上又开始昏昏欲睡,迷迷瞪瞪自己攥着梳子整理发丝的时候,江今棠温热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晏含英茫然抬着脸,却被江今棠拿走了梳子。
“不是要顶替月皎的职责,”江今棠小声道,“只是觉得有些小事,徒儿与师父更加亲近,由徒儿来做更合适一些。”
他轻轻扶了扶晏含英的头,让他坐正了身体,又小心为他梳理着发丝,“束发,穿衣,儿时便是师父为今棠做这些事,如今今棠已及冠,也可以帮师父做才对。”
他的话倒是无可指摘,晏含英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道:“随便你吧。”
他垂下眼,似乎听见江今棠轻笑了一下,却又像是听错了一般,只像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晏含英心不在焉想,兴许确实是自己听错了,谁会因为要给别人束发而高兴。
他又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没想明白的事情,他觉得系统就这样不好,未知的前路和已知的未来让他格外焦虑,这段时间他慢慢回过劲儿来,有些事情想不清楚,有些却已经明了。
其实他也并非怕死之人,倒像是有什么未完成的执念,在理想实现之前,他不愿轻易死去。
也或许不是他的执念,而是这具身体原本那个主人的执念。
晏含英撑着下巴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这五年来看这张脸也看够了,不会像第一次照镜那样恍惚分辨不清自己是谁了。
这张脸就是他自己的脸,原主长相和他一模一样,连太阳穴上那颗小痣都别无二致。
系统来时问他为何在时代适应得还挺好,晏含英自己也说不清楚,倒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身体。
若不是忽然得知自己找错了人,他或许会一直这样平静地活下去,直到他寿终正寝,或者死于权党相争。
“好了师父,”江今棠忽然开了口,见他从思绪中唤回了神,“时辰不早了,我陪您出府吧。”
晏含英下意识想叫他留在府中温习课业,但话到了口边又想起昨日的对话,一时间犹豫下来。
或许确实该让江今棠休息几日,劳逸结合才行,也不能逼得太过了。
于是晏含英便点了点头,起了身。
刚转了身体,江今棠忽然迎身靠上前来,晏含英蓦地睁大了眼,只觉得青年的体温似乎也跟着传递过来,暖洋洋的,裹挟着梅花的冷香。
晏含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身后却退无可退,被困在了江今棠与桌椅之间。
江今棠像是浑然未觉,只将手中披风抖落打散,轻轻搭在晏含英肩上,又微微弯身替他系着带子。
他看见了晏含英白皙纤细的脖颈,颈项上皮肤太薄,血管清晰,似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诱惑着人张口咬下,放出血来。
江今棠心头一跳,猛地转开了视线,忽然瞧见晏含英通红的耳垂。
某一日夜里晏含英因熏香沉眠,他便已经大逆不道触碰过晏含英的耳垂了,柔软的触感他至今不能忘,又恨自己只能夜间偷袭,没办法光明正大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