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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渊而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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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书画本一家,乔长生手上多年功底,这百越文字写完比魏危这个土生土长的百越人还要俊秀一些。
      乔长生打量着折扇上似符文般的字迹,笑了笑:“可惜中原这里怕是谁也看不懂。”
      魏危撑着下巴瞧着,倒是不觉得可惜。
      百越与中原虽明面上无往来,但兖州与百越边境总有一些私底下的交易。
      百越文字晦涩难学,不成系统,百越逐渐通行中原文字,男女老幼皆能学,倒是一件好事。
      “……”
      “……”
      忽然,冥冥中一道灵光闪过,魏危慢慢坐了起来,她的一双墨眉微微蹙起,指尖点了点霜雪刀柄。
      是了,中原这里谁能看懂百越文字?
      ——她想起那本太白诗集。
      先前她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在想,日月山庄里头到底谁会写百越文字,又为什么会在一本不起眼的书里写下“此地危险”几个百越字?
      就她先前的试探来看,贺归之似乎对百越一无所知,而乔长生也不认识百越字。
      那么那本诗集中的文字是留给谁看的呢?
      那人应当确定之后会有认得百越文字的人翻看这本书,懂得他留下的记号,或者——干脆那个懂得百越文字的人就在他身边?
      魏危忽然开口:“你记不记得,你之前送过一批日月山庄的家刻本到儒宗来?”
      乔长生一愣,面上露出些回忆久远之事的恍然之色:“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去青城。”
      因为要护送那些藏书,他特意走的陆路,路途颠簸,差一点活不到儒宗山门。
      魏危:“那些书是如何挑出来的,你还记得吗?”
      乔长生:“此事是我母亲一手操办的,她说我去儒宗当先生,也要尽宾客之礼,况且那些书在山庄也是私藏,不比明鬼书楼,能为天下学子所用。”
      魏危:“全都是你母亲挑的?”
      乔长生不知魏危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下意识细细回忆起当时的事情,过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全都是我母亲选的。”
      魏危顿了顿:“你们日月山庄,有在书上盖章的习俗么?”
      魏危在纸上比划了一个单字印的大小:“这种的。”
      乔长生:“?”
      乔长生愈发迷茫,但身体依旧很诚实地开口:“我母亲确实擅长篆刻,但她向来爱惜书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
      乔青纨。
      魏危想,去扬州之后,为了那本诗集上的百越字,她也要去见乔长生的母亲一面。
      **
      前往荥阳的路上,又过了几日。
      此间都是大道,郊外花繁柳密,山林相映,云海蒸腾,春日的气息扑面而来。
      魏危与陆临渊换了一班驾车,她闭起眼睛,正在马车中小憩。
      不知何时,她忽然睁开双眼,马车已经停了一会。
      驾车的陆临渊不知道去哪了,乔长生正自娱自乐与自己手谈,见到魏危睁眼皱眉,以为她在疑惑马车为何突然停下,开口解释。
      “陆兄似乎看见了一处活水,去打水去了。”
      “……”
      魏危垂下眼睫,点了点霜雪刀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多时,陆临渊忽然从外头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手中还拿着一个水囊。
      陆临渊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欲语还休,却半点笑意都没有。
      他朝乔长生挑了挑眉。
      “乔先生,你猜我刚刚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声音从阳光处传来,倒是不轻佻。
      “我们的晚饭。”
      乔长生:“?”
      **
      中原果然人杰地灵,活水之边,居然有一群野雉。
      乔长生不明所以跟着陆临渊下了马车,紧接着在他的指导下开始与那群野雉做殊死搏斗。
      君子如玉如乔长生,就算去抓鸡也优雅清贵地像是在捻花,但是毕竟乔长生全身上下都透露的文人气质和抓鸡这种行为实在相差甚远。
      陆临渊抬起眼皮,在旁边闲闲看着:“先生坐得久了,总要下车锻炼锻炼筋骨。”
      鸡飞狗跳,乔长生在其中灰头土脸,咬牙切齿开口:“你!”
      日月山庄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公子,有朝一日居然在与一群鸡斗智斗勇,不知贺归之知道了会不会一刀砍了陆临渊的脑袋。
      陆临渊拍了拍手,挑眉道:“先生多利落的身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缠绵病榻的瘸子突然回光返照了。”
      “……”
      乔长生并不想理会陆临渊的阴阳怪气,他喘了一口气,凝神静气,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多余的表情,想要抓住这些比自己身子还好许多的野雉。
      但是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山间野物似乎格外有灵性,每每都在乔长生神经紧绷,小心翼翼接近就要抓住它的那一刻徒然张开翅膀高高飞起,最后挑衅一般落在地上。
      “……”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以乔长生此刻的怨气,很难说得清他眼前到底在抓鸡还是在抓陆临渊。
      陆临渊见此叹气开口:“抓只鸡都不牢靠,先生还能做什么?”
      乔长生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他心中太急,无法控制地猛咳几声,狠狠说道:“你行你倒是过来。”
      眼眶都气红了。
      呆在马车上的魏危蹙眉,掀起了帘子,面无表情地看了陆临渊一眼:“我早说过,不要捉弄他,也别离这里太远。”
      陆临渊眯起眼睛:“先生不是也没生气么?”
      “……”
      乔长生憋着一口气,依旧有些不死心,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抓到,看准最近的一只,屏住呼吸,向前一扑。
      野雉受惊扑腾四散,来人却紧追不舍,朝着马车的方向越来越远,就要跑进林子里。
      陆临渊皱起眉头,似乎犹豫了片刻,面上浮现几分无奈,追了上去。
      魏危等了几息,林中远远传来陆临渊与乔长生辩驳斗嘴的声音,不见他们回来,不由跳下马车,也朝林子那边走了过去。
      她蹙眉:“还在吵什么?”
      “……”
      “……”
      太阳要落山了,呼啸的晚风如同哭嚎,半人高的草木阻挡了外界的视线,掩盖了急促的呼吸声,只有近在耳旁的心跳声。
      路上与林间逐渐安静下来。
      茫茫望去,只有一辆马车安安静静留在了原地。
      直到半炷香时间过去,三人没有一个回到大路上,暗中观察之人瞳孔骤缩,裹着凛冽的杀气,仿佛盘桓的巨蛇露出了獠牙。
      不好,中计了!
      第69章 长夜无尽
      乔长生的演技在小河边发挥到极致,仿佛真的是一位弱不禁风,被同行人调侃的文人,骗过了在暗中观察的杀手。
      而一进林子,背对马车,乔长生的面色就变了。
      他脸色有些发白,咳嗽了两声,浅色的唇瓣因心绪起伏变红,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两人:“怎么回事?”
      魏危与陆临渊的身手他很清楚,就算是十几个人一起上来围攻也讨不到便宜。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能让他们两个高手选择弃车遁入山林。
      魏危一双眸子比幽夜更为深邃,霜雪刀柄拨开眼前荆棘,言简意赅:“有弓箭手。”
      乔长生不由骇然:“怎么可能?”
      本朝不禁刀剑,但官府对弓箭与弩的管制极为严苛。
      十贼彍弩,百吏不敢前。民间只有猎户等少数人才能持有弓箭,能成气候的弓箭手必定登记在册。
      陆临渊:“刚刚我察觉到杀气,借着打水的名头瞧了一眼山头,大约二十多人,都带着黑色面具……倒是有些像傩面。大道上地势广阔,两边高山密林,最好伏击,所以叫你们过来。”
      乔长生努力回忆了一下下车时四周毫无异常的丛林。
      这是怎么看见的?
      魏危气息沉静,手中却握紧了霜雪刀柄:“我听到了弓弦的声音,听弦音至少有十石。他们当中还有射雕手,有些棘手。”
      乔长生张了张口。
      ……这又是怎么听见的?
      绝顶高手手中刀剑能拦得住百人围攻,却未必防得住暗中冷箭。
      剑客刀客近身终有力竭之时,但弓箭却源源不断。何况还有用硬弓的射雕手,据说草原上的射雕手能在马上回身射箭,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如果只是魏危与陆临渊两人,倒也有能在箭雨之下保全自身的本事,但这里还有个毫无自保能力的乔长生,弃车也是必然。
      魏危:“这里离荥阳还有多远?”
      决定进林子那一刻陆临渊就已算好了:“走原来的大道大约还要两日,若是凭我们三人穿过这里,大约要三日。”
      ……
      ……
      有人在后拉紧了弓,绞紧了弦,要命的羽箭对准他们。
      寒冬似乎还未退散,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爬上乔长生的脊椎。
      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