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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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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她生得是真的好,十六七岁的少女,五官还未完全成熟,宛如一支含苞待放的蔷薇,肌肤柔腻洁白,五官明媚圆润,一双圆圆的杏子眸,点缀两颗琥珀般的瞳仁,清澈明亮,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极具欺骗性。
      而她,确实用这张脸骗了他不止一回。
      “来人,给朕搜!”
      男人话音一落,候在殿外的禁军立即涌进来,开始在屋中有目的地翻箱倒柜。
      看到他们的动作,纪吟眼睫一颤,想到什么,脸色一白。
      段伏归一直盯着她,自是没错过她的表情,情绪不断往下沉。
      不过片刻,元都抱着个匣子过来,单膝跪地,“主上,属下在妆台中搜出一匣药。”
      段伏归看了眼,青筋猛地暴起,双手捏出骨节躁动的声响,声音却冷静得可怕,“让张覃验药。”
      听到“验药”二字,纪吟呼吸骤停,血色尽失,整张脸几乎白成了纸,肩膀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段伏归却没有再看她,他闭着眼,额上、脖颈上的皮肉不停抽动,直到大约一刻钟后,元都回来朝他禀告,“张太医验了药,说……说其中一个瓶子里的确实是……避孕药,且药性寒凉,颇为伤身。”
      元都似被卡住了喉咙般,每说一个字都格外困难,到最后几乎成了气音。
      待禀告完,他立马开溜。
      真是要命!
      夫人真是太大胆了!
      段伏归倏地睁开眼,精光暴射,极致愤怒到眼球布满红血丝,甚至微微外凸,在这晦暗的火光下露出野兽般的狰狞面目。
      虽听了乌兰姑的告发,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忍不住抱了一丝微弱的希望,许是乌兰姑这个女人胡乱攀咬她而已,可现在亲自在她屋中搜出药,人证物证俱在,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段伏归怒火冲天,一脚踹翻她身侧的棋案,紫檀木棋盘被这恐怖的力道裂开一道口子,玉石做的棋子哗啦啦坠到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你就厌恨我至此?千方百计,宁愿帮别的女人爬我的床也要得到避孕药?”段伏归问,字字刻骨,从乌兰姑口中得知真相那一刻到现在一直被不断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若眼神能够杀人,她恐怕早已被凌迟无数遍了。
      段伏归简直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怒意,更有一种被背叛了的痛恨。
      纪吟站在他面前,身量纤瘦,额头只到他肩膀,男人身材高大,此时宛如一头暴怒的雄狮,他稍稍动下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将她撕碎。
      纪吟该感到害怕的,然而事已至此,她的心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她垂着眼,抿着唇不说话,也没什么可说的。
      然她这般平淡的态度却更加激怒了男人,段伏归大力掐住她的脸逼她看向自己,甚至掐变了形,厉声问,“还是说你还惦记着你那前任情郎?”
      谁也不知道,当他从乌兰姑口中听到“纪吟说她来燕国之前就定了亲,她与未婚夫两情相悦,虽成不了良缘,但她心中还挂念着他,所以不愿从了陛下,更不愿为陛下生儿育女”时有多愤怒,那一瞬,他只恨不能将自己看到的所有人、物都毁灭了。
      纪吟听他说什么“情郎”,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当初为了搞避孕药对乌兰姑的说辞,她并没惦记什么情郎,只是这话却叫她想起那些刻意压抑的记忆,爱她的家人、安稳自由的生活。
      她不敢去回忆,否则便会抑制不住心底的悲伤,有时梦到从前的生活,夜晚醒来,眼角一片湿意。
      段伏归看到她眸中的水光,心情愈发暴戾,下意识加大手中的力气,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回答我!他就那么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纪吟疼出一层冷汗,牙齿打起了颤,一双水眸看着他,只道:“是,我忘不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现代社会的幸福生活,在那里,她可以自由而有尊严地活着。
      有时她也想,能忘了就好了,就这般浑浑噩噩的活下去,不过几十
      年光阴,届时人死身灭,什么都没有了,可她忘不了,她心里总吊着一口气,不甘心就这样活下去。
      男人听了这话,表情却越发骇人了,“两情相悦”,“忘不了”,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柄尖刀,深深刺进他的心脏,一股冲天的愤怒几乎要破胸而出,夹杂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嫉妒和恨意。
      他脸上肌肉鼓起,五官更是扭曲到恐怖的程度,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她,拳头攥得吱嘎响,“我待你还不够好吗?从叛军手中救下你的性命,封你为夫人,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连你对我下药逃跑我也没惩治你,再算算你多少次对我不敬,惹我生气,换作寻常女人,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你现在竟还敢背着我偷偷服用避孕药!!!”
      “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的宠爱才敢这么肆意妄为,我告诉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以为我真下不了手杀你!”
      纪吟听到男人威胁说要杀自己,竟一点都没感到害怕,又听他用高高在上的施舍般的语气说出这话,穿越以来大半年压抑的委屈和恨意此时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朝她袭来,她费力抬起眼皮,不躲不避地对上男人赤红的如野兽般凶狠的眼,一字一顿,格外清晰地说:“我、不、稀、罕!”
      段伏归眼神一顿。
      避孕药暴露,反正已经撕破脸,纪吟干脆破罐子破摔,再次重复了遍,“我说,我、不、稀、罕!”
      “我根本不稀罕你所谓的锦衣玉食,不稀罕你的宠爱,我不想做你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我宁愿去外面做个平头百姓,是生是死都由我自己担着,你听清楚了吗?”她声嘶力竭地吼。
      如此尖锐刻薄,任由他再怎么宽慰自己都品咂不出一丝情意。
      戾气和暴躁翻江倒海地涌上来,段伏归再也克制不住,扬手便要朝她落下一巴掌。
      纪吟不躲不避,眼皮都没眨一下,定定地看着男人,脖颈修长,宛如引颈就戮的猎物。
      段伏归知道她不是心甘情愿做自己女人,只是逃跑未遂被他抓回来了而已,他下意识不去想这些,反正人在自己手里,她就只能做那笼子里的鸟儿,他想什么时候逗弄就什么时候逗弄。
      直到此刻,她如此直白地说自己不稀罕,他对她一切纵容和宠爱都只是他一厢情愿,将事实血淋淋地撕开来,显得他的所作所为是那么可笑。
      他是燕国皇帝,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呼风唤雨,何曾这样狼狈窝囊过,尤其嫌弃他的还是个女人。
      他铁青着脸,扬起巴掌,却又在最后落下的瞬间猛地停了下来,劲烈的掌风扫到纪吟脸上,鬓边的发丝凌乱飘舞到了空中。
      段伏归恨她恨得要死,也恨自己,到了这种地步,竟还舍不得杀她。
      男人大口喘气,胸膛剧烈起伏起来,仿佛压了座庞大的火山,既无法痛快地喷发出来,也无法熄灭,只余滚滚熔岩不停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你当真不怕死吗?”
      “怕呀。”纪吟勾起唇,自嘲地笑了下,如果不是怕死,早在穿越后看清自己处境那一刻她就该自杀了一了百了,这种世道,活着也是遭罪,可她偏又软弱惜命的很。
      人怎么那么怕死呢,明明知道活着不快乐,还是本能地想尽办法活下去。
      “那你还敢忤逆我?”
      “如果要牺牲一切尊严靠着出卖自己的灵魂才能活着,那还不如死了。”
      “好!”段伏归看着她冷笑了声,“你既不稀罕我的宠爱,不稀罕我给你的锦衣玉食,如此有骨气有气节,从今日起,就把你贬到掖庭,去做这宫里最下贱的女奴,我倒要看看离了我你会怎么样?”
      话一出口,段伏归便陡生了几分悔意,她这身细嫩的皮肉,一看就是被娇养着长大没吃过苦的,如何受得住掖庭的苦力劳作,只怕不出两天就要病倒了。
      尽管她说的话刺得他心口生疼,但他还是想,只要她明白其中的厉害,肯开口朝自己求饶,他就收回这个决定。
      段伏归隐隐期待着,然而,她却只定定看着他,认真地说了声,“好。”
      段伏归心头一梗,怒火再次窜高了几倍,两只手骨节咯吱作响,眼底一片阴霾。
      好,她既这般不识好歹,那就让她吃点苦头!
      -
      不过一夜之间,纪吟失宠的消息便传遍后宫。
      众人都不敢相信,这位齐国来的夫人有多受宠他们是知道的,如今整个后宫里,实实在在有封号的就她一个人,听说宫变那夜,形势如此紧急的情况下,陛下还专门去了趟清心殿从叛军手中救下她,更别说陛下回来后夜夜宿在玉樨宫,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珊瑚海贝,各色好东西流水一样送过去,当年先帝盛宠的文易夫人也不过如此了,怎么就一夜间失宠了呢?
      直到他们在掖庭看到人后,才不得不信了这道传闻,却仍旧疑惑,夫人怎么会突然失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