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咳咳,有几个问题想采访一下余经理——你觉得自己幸福吗?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会不会经常有那种强烈的想要改变现状的冲动呢?请你回答。”
余行郡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一边把便利贴贴到冰箱上去,一边说:
“你脑子抽风了?自己过成那惨样,还问别人有没有想改变现状的冲动?”
温照原歪头。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过成啥惨样了,又动手塞进嘴里几块小饼干,咀嚼着,不清不楚地说:“干嘛?我觉得我过挺好啊,只要有东西吃,不生病,不上班,就很满足了,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也不想改变什么现状。”
余行郡不留情面:“所以你应该去找个班上,就会有很强烈很强烈的改变现状的冲动了。”
温照原把小饼干咽下去,对着余先生做了一个鬼脸。
接下来,余行郡让他去漱口,又拿了好几种基础奶样,还有my牛乳之前一直在用的那一款奶,给温照原尝,让他凭感觉选出口感、风味最相似的来。
温照原见余行郡今天没有让自己换衣服来试吃,猜到这可能是蛮重要的一项工作,于是郑重对待,反复对比,尝了好久,没选出来,说,严格来看,好像都有一点差别。
哪款奶源更合适,其实还需要经过研发部门的调配测试,现在拿基础奶样来对比,是为了心里提前有个准备,如果通过工艺都做不到与之前完全相同,就要开始考虑一套新的营销策略才行。
余行郡在心里盘算着,一边伸手把温照原喝剩下的牛奶一杯一杯全干了。
温照原见他把嘴唇印在自己留下奶渍的玻璃杯边沿,惊慌道:“等等等等,那我喝过的。”
余行郡看他一眼,手上动作没停:“浪费食物可耻知道吗?我是在帮你减轻罪孽。”
温照原不好意思:“那,我其实也可以喝完的。”
余行郡:“大晚上喝五杯牛奶,可能会尿床哦,小朋友。”
一个健康的成年人,在正常情况下,喝再多奶,应该也不至于尿床的,但温照原知道,余行郡说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怕他喝太多,晚上频繁起夜睡不好觉。
他有点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在精通人性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而且还是对一般人来说难度很高的“余学”,他觉得自己超厉害,同时也认为,如果通过更加仔细的观察,肯定还可以更了解余行郡一点儿。
几天后,果然让他等到了一个机会,因为my牛乳更换供应商的事,余经理日常的应酬活动明显增多,有一天晚上,是同事送回来的,比上一回醉得还要严重。
被架进家门之后,这人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温照原给他解衣服,擦脸,却听他含含糊糊地说了句:
“闻小元儿,你怎么还不来亲我?”
第31章 是同一个人?
最近的酒,都是跟着乔总和郑总去喝的,但乔总有糖尿病,郑总最近又特别焦虑,余行郡不得不在酒桌上挑起了大梁来。
这天晚上,是供应商组的局,本来余行郡算是是甲方,并不用拼命喝酒来拿单子,可是对方的老总有点嘴上的本事,一场天花乱坠,又讲事业情怀,又讲自己的爱情故事,做出掏心掏肺架势,带了几大瓶上千上万的白酒来,说了好几遍,今天一定要全部喝完,不醉不归。
乔总不能喝,郑总喝不多,余行郡没办法,要给对方面子,也想赶紧完事回家去,一个人喝了一斤多,到酒局结束的时候基本已经人事不省。乔总的秘书打电话给家在附近的许颂,问他知不知道余经理住在哪儿,能不能过来送人回家。
许颂受到召唤,开着老爸的车就来了,看到余经理喝成这样,很不忍心地“哎呀”一声,顾忌乔总郑总还在,他没敢再说什么,把人扶起来来,小心地弄进车里,循着之前去余经理家的记忆,往名品家园开。
晚上十一点半,温照原正在余行郡的客厅看电视,听见有人按门铃。
他把遥控器放下,跑到可视门铃那里警惕地看,瞧见是个年轻男生,肩膀上勉勉强强驼着余行郡,焦急地在摄像头前左右晃。
“哎呀,怎么喝成这样……”他按了开门,自言自语,站在玄关等着,听到电梯到达本层,就立刻把防盗门打开,跑出去,帮许颂把人扶进来,半拖半抱到沙发上去。
许颂见了他,神情是隐秘的古怪,也不说话,只比比划划地示意,温照原很疑惑,还以为他是聋哑人,没敢多问,稀里糊涂又点着头把人目送出去。
余行郡这回是彻底醉了,躺在沙发上扶额头,脸上,身上都蒸腾着热气,明显很不舒服,头也晕,胃也痛。
温照原叹气,先把领带给人解开,脑袋下面塞个抱枕垫高,转身去洗手间找他的毛巾。
毛巾用热水打湿,拧干,拎着出来,看见余行郡脸朝下趴着,口鼻都闷在抱枕上,很容易窒息的一个姿势,温照原快步跑过去,用力掰着人的肩膀,想给他翻身。
费了很大劲儿,好不容易翻过来了,这人却立刻又是一滚,重新把脸埋在下面,像是对外界的刺激实在厌倦了,只想把全部的感官遮蔽起来,逃进无所有的混沌之中。
温照原以为,他可能是嫌弃灯光太刺眼,于是去把吊灯关了,仅留后方反光灯槽的间接照明,温润暗黄地勉强扯出一方光亮,轻雾似的笼住两个人,为行动提供基本的方便。
余行郡沉沉地呼吸,再一次被翻过身来的时候,睁开了眼睛,醉意朦胧看温照原一眼,喉咙里滚出一句话,说:“哟,这不是闻小元儿吗?”
他醉了,说话含糊不清,温照原低着眼睛,脸上被油润昏暗的照明投下阴影,专心给沙发上的人擦脸,擦脖子,没在意耳边飘过去一句什么话。
十月之秋,天气已渐渐转凉,可酒精总能使人里里外外都发烫,余行郡额间,颈上,褪去西装外套的轻薄衬衫上,汗浸透了又干。温照原仔细地擦,轻柔地擦,耳后,颈后都照顾到,擦着擦着,手腕被一把抓住了。
余行郡半睁眼睛看他,没规矩地动起手,从腕部开始往上,小臂,大臂,肩膀,摸骨算命一样,最后落在脸上,用掌心、手背的皮肤去蹭,然后,开口说:
“亲一下。”
温照原意外地瞟他一眼,觉得可能是认错了什么人,没搭腔,把脸上贴着的手拿下来,也用热毛巾用力地擦擦。
余行郡没有得到回应,过了好一会儿,就重复一遍,说:“亲一下。”
温照原无奈,只好一本正经配合他,说:“那不能这样,我还是一个很保守的应届毕业生。”
余先生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只知道要求没被满足,又等了一小会儿,用手一拍沙发面,像个权威被忽视的一家之主,小发雷霆,闹起来,说:
“闻小元儿,你怎么还不来亲我?”
?
温照原的脑子比耳朵慢了一步,先听到这句话,才开始处理信息,处理完,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一时也搞不明白——他叫的是我的名字吗??
好像是,又好像又不是,温照原?温小原?闻小元?不对,余行郡怎么能知道自己在app里给皮套小人起的名字啊?
肯定是听错了,抱着“绝不可能有这种巧合”,和“一个醉鬼有个什么嘴瓢当然都很正常”的侥幸心理,温照原把耳朵凑近了,小心翼翼问:
“你刚喊我什么?”
问出这一句,余行郡却不说话了,死气沉沉躺在沙发上,温照原去拨拉他眼皮,看到眼神都有点涣散,不像是意识清楚的样子。
完全是喝晕了啊,温照原缩回手,摇摇头站起来,重新去卫生间洗毛巾。
可有时候,挑起渐渐扩大的疑窦只需要一个偶然的契机,洗着洗着,他又开始胆战心惊起来。虽然只是醉话,虽然发音都还不很清晰,但毕竟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男性,单身,同城,没有一项证据能证明,余行郡一定就不是y!
意识到这一点,他首先想到的是,要真是这样,余行郡就太可怜了——如果真背了很重的贷款,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自己还每天在这里蹭吃蹭喝,欠了人家不少医疗费用没还,就真是很不应该。
他把毛巾拧干了,心情复杂地走出去,又一次把趴睡着的人翻过身来,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看平躺时更加明显的下颌线,完全失去意识时放松下来的神情,平和,安静,俊美,在他脸上,光也温柔,影也沉醉,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造物神奇,生命可贵。
不对,温照原心里又渐渐坚定一个信念,y绝不可能像这样一表人才,余行郡从来不缺乏围绕周身的光环,不可能还需要去虚拟世界寻找存在感,而且,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对着虚拟角色说很多会被屏蔽掉的话呢?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身就有了愿意相信的倾向,所以才会选择性地找这些理由来进一步说服自己,总之,要说余行郡和y是同一个人,他还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