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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则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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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盯着胶带上那一点点的血迹看了半天,乔亦的视线回到纪明祺脸上,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乔亦的话像是撬开核桃坚硬外壳的钳子,箍住纪明祺的那层冰壳迅速开裂脱落。
      青筋从刚才怎么也松不开的手背上伏了下去,纪明祺转身定定看向门外的乔亦。
      恨意,报复欲、暴虐欲……铺天盖地的极端想法在目光触及乔亦的瞬间雪一样化,汇成溪流漫上泛红的眼眶。
      纪明祺不受控制地往前迈出了一步,再一步。
      鼻尖酸涩,垂在身侧的手半蜷着摩挲,想抬起来,搭在乔亦的脸上、肩膀上、腰上。
      不知名的欲求随着他与乔亦之间距离的缩短,像一张逐渐拉开的弓,张力越大,便越急切。
      渴求太过便又唤起了痛恨。
      纪明祺想抱住乔亦,死死地把他勒在怀里,用力揉搓他后颈、后背的皮肤,如果乔亦挣扎,就咬住他的脖子,最好是喉管,干脆咬出血来,就着乔亦的呜咽,一口一口地把他吃下去……
      乔亦担忧地看着纪明祺步步靠近,靠近到一定范围,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半步。
      纪明祺被惊醒似的停住了。
      乔亦想起小林把房卡递给他时说的话,想着要不要让纪明祺先坐在哪里休息一下。
      扫过客厅的沙发,一抬头,就见纪明祺停在两步开外,冷冷地注视着他。
      “……小纪?你——”
      “你来干什么,”融出的细流寸寸结冰,坠到了纪明祺的胃里,“没记错的话,你已经不是我的经纪人了。”
      刚才纪明祺走过来时,还一副眼眶发红的委屈样子,几乎让乔亦想起六年前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
      可一转眼,纪明祺又变得冷漠疏远,满含讥诮。
      “……”乔亦道:“听悦姐说你晕倒了,我很担心——”
      “所以是杨悦让你来的。”纪明祺了然地点了下头。
      而后嗤道:“明明跟我没关系了,还总要被人打扰,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千里迢迢跑来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快被烦死了是吗?”
      被抢白的乔亦:“……”
      纪明祺一向这么尖锐,尤其是对他。
      好像只要看到他就会心烦不已,语出伤人。
      悦姐让他过来,许是以为他能安抚到纪明祺。
      事实却是南辕北辙。
      好在他已经习惯了纪明祺的针对,在敲门之前便想到可能会发展成这样的局面,只是总要来看一眼才能安心。
      来都来了,乔亦不怕纪明祺再多挖苦几句,如实说道:“我是真的担心你。你瘦了很多,小纪。小林说你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吃饭也不规律,这样对身体不好,就算有以前的底子在,也不能这样乱来。”
      纪明祺听得眼皮发颤,五脏六腑都跟着酸软,绷着冷淡的表情别开头,嘲弄似的“呵”了声,“真这么担心,回来不就行了。”
      这话在乔亦听来便是在讽刺他假惺惺,下一句大概就要请他走。
      默了默,叮嘱道:“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知道爱惜。剧组那边让悦姐帮你多请几天假,你在酒店好好休息一下。我……就不打扰你了。”
      第20章
      要让乔亦想,他还真想不起来纪明祺是从哪一个节点开始变得这么讨厌他。
      或许没有确切的分界点,而是一滴一滴水地累加,等注意到的时候瓶子已经满了。
      即便如此,乔亦也很难对纪明祺报以同样的讨厌——
      他始终记得六年前的纪明祺对外界是怎样的警戒防备,在那之后的每一天,纪明祺都比那一天的他更为鲜活明亮,一步一步达成了他的所有设想。
      每次返回去想,他只会有把纪明祺养得很好的成就感。
      现在的纪明祺不再需要他的引导和照顾,有了更高的目标。
      正因为他从不讨厌纪明祺,而是希望纪明祺更好,才会把位置让出来留给更合适的人。
      本来看到纪明祺平安无事他就应该赶紧走,实在是纪明祺的气色太差,他才冒着把纪明祺惹恼的风险多说几句。
      但也就这几句了。
      再说下去怕是要把纪明祺气出个好歹。
      乔亦不再多留,转身离开。
      纪明祺别开的视线刷地转回来,桃花眼因慌张睁大,登时往前迈了半步似要追过去,不知想到什么强行止住,咬了咬下唇,抬高音量道:“假惺惺地说那么多空话,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我是死是活吧!”
      乔亦经过客厅里的沙发,闻言停住:“……”
      纪明祺果然觉得他是在假惺惺。
      他倒是想把纪明祺直接推回房间按到床上,强迫他睡觉,不吃饭喂也要喂下去。
      问题是纪明祺会老老实实任他摆布吗?
      以前纪明祺厌烦他,他还能以经纪人的身份沟通,纪明祺对他有意见,在工作面前总会收敛脾气。
      现在这一层联系没了,纪明祺没了顾忌,更不可能听他的话了。
      但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
      纪明祺故意说些连自己都未必信的话,不就是在跟他乱发脾气?
      乔亦可以当做没听到继续走他的,可一看到纪明祺苍白虚弱的样子,便觉得生病的人可能更敏感、脆弱一些,说出刺人的话也有情可原。
      于是回过身认真道:“小纪,我们认识了六年多,你真的觉得我会不在乎你吗?真是那样的话,就算悦姐通知我,我也有的是理由拒绝,何必这么远过来?”
      就这么三两句话,太阳雨似的落下来,积压在纪明祺心头的愤郁云朵似的往上飘,阳光照着很温暖,雨水打在身上被干瘪的细胞吸收,苍白的皮肤都得到了滋润似的散发出含蓄的光泽。
      心里止不住地雀跃,冷漠的面具快要挂不住,纪明祺抱臂的手抠住手肘,状似不在意地说:“那回来不就行了?还是你舍不得阎……”
      差点说出阎一呈的名字,那样显得他很关注乔亦的动态,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改称:“那个男的。”
      乔亦:“……”
      纪明祺把事情想得很简单。
      以他现在巅峰的名气,很多事只有他想与不想,没有应不应该、可不可以。
      他一时兴起说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公司为了让他高兴会全盘接受。
      等到他过了兴头要反悔,大概率也能遂愿。
      全然不管被搅乱的水面要花多久才能恢复平静。
      就像现在,乔亦道:“小纪,你是想让我回去当助理吗?”
      纪明祺心里想那样最好,每天跟他待在一起,还不用管他的工作,但他知道不可能,乔亦不喜欢在琐碎的事里打转,嘴上只好说:“我没那么说过。”
      乔亦道:“所以说,经纪人有悦姐,助理也有小林。小纪,你身边的人刚刚好,没有需要我的地方。”
      纪明祺想说怎么就不需要了?
      难道除了经纪人和助理,世界上没有别的事能做了?
      乔亦就不能既不是他的经纪人,也不是他的助理,只是待在他身边吗?
      待在他的视线范围,不做那些有的没的的事,别去接触阎一呈之类的人不行吗?
      可是光自己想想,纪明祺都觉得很没道理。
      他有什么理由这样要求乔亦?
      “至于阎一呈,”乔亦道,“他是我新签的艺人,我签了他,就要对他负责,也不能——”
      “所以你是选他不选我了?”明知道乔亦说的合情合理,但一提到阎一呈,纪明祺就不能思考,咄咄逼人地较劲。
      乔亦发现说了半天又回到原点。
      纪明祺根本不听他说什么,只是想宣泄情绪,而且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生气。
      就和过去一样,好像陷入了某个怪圈——
      纪明祺把两个选择摆在他面前,他要是遂纪明祺的意,就要随纪明祺的心绪起伏把那些一时兴起的念头付诸行动,但那不符合他的观念,只能另择他路,结果就是惹恼纪明祺,进而面对新的选择。
      每次走到底重开,纪明祺的情绪都要比上一次更差。
      解释得越多,只会让事态变得越发糟糕。
      乔亦几度欲言又止,最后放弃。
      回避了纪明祺的质问,温和地说:“先别想这些了,小纪。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别再让悦姐还有你的粉丝担心了。”
      纪明祺步步紧逼地等待回答,突然落空,像是被人抛高却无人承接,一时愣住。
      乔亦不想再让争辩的范围扩大,在他发愣之际出门。
      房门开合,转眼屋子里只剩纪明祺自己。
      纪明祺没反应过来似的盯着关上的房门看了几分钟,胸口数度起伏,忽而眉头狠狠一压,一脚将旁边的椅子踹翻了。
      乔亦从纪明祺的房间里出来,靠在外面走廊上的小林腾地支起身,“乔哥,这么快就聊完了?”
      跟纪明祺说几句话,给乔亦的感觉比赶路还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