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嗯?”江今棠话音尾调轻轻抬上去,侍从不清楚他这是惊讶还是意料之内的意思,只继续道:“今晨朝上因慕辰之事又与尚景王发生争执,陛下便下旨,将大人的批红权暂时收回,并要求大人留在宫中养病。”
“只是暂时?”
“说是,若两月后未结案,再恢复大人的权利。”
江今棠提笔的手停顿了片刻,他微微直起身,抬起眼,脸上染上一丝戏谑的轻笑,“阳奉阴违的小皇帝啊,一边听信谗言想要收回权利,一边又忧心师父真的倒台了自己便没了靠山,师父尽心辅佐的便是这样一个愚笨之人。”
非议陛下的话侍从不敢应声,担心自己也跟着掉脑袋,只沉默着没搭话。
江今棠又垂下眼,将要写的信写完,待字迹干透,他将信纸折起塞进信封中,交到侍从手里,“让师父回来,不要留在宫中,若真等两月……”
他话音轻下去,等人走了,才叹了口气道:“到时候,年节也该过去了。”
*
晏含英在小皇帝寝宫待了整日。
小皇帝如今十岁出头,正是没有主见的时候,往常都是听着自己的吩咐行事,或是偶尔听着太皇太后的话做事,但亲疏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晏含英与太皇太后权利相争,维持着平衡,若晏含英真的倒台,太皇太后独掌大权,到时候自己还能不能坐稳皇位便不好说了。
一直以来小皇帝也是依赖晏含英的,晏含英不清楚他为什么今日忽然改了主意要将自己禁足。
行政大权虽由他代理,但当着诸多臣子的面,皇帝亲口说了禁足,他顾全舆论,也只能听从。
等回了寝宫,小皇帝便一直畏畏缩缩地时不时偷看着晏含英。
晏含英也不是要拿小皇帝出气的意思,小皇帝若真小小年纪便有自己的主见倒也是好事,但此事如此蹊跷,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会是谁?
晏含英撑着下巴看着身边走动的太监宫女,多半都是经自己择选之后送来宫中监视小皇帝及身边人的眼线,也都一一问过,都说小皇帝近来没见什么外人,只和太皇太后一起去祭典过先祖。
仅凭太皇太后几句话,恐怕没办法动摇小皇帝的念头,让他鼓起勇气在朝堂上与自己对着干。
晏含英想得有些头疼了,他撑着脑袋闭目小憩了片刻,青梦来给他送药,道:“大人,这是陛下叫奴婢送来的汤药,说是见大人面色苍白,许是风寒又重了。”
晏含英这才注意到小皇帝已经不在殿中,他开了口,这才发觉自己嗓音已经有了些许沙哑,“陛下人呢?”
“说是在殿中待着太闷,去御花园走走。”
“谁陪着他去了?”
“康德,”青梦道,“前两日陛下的纸鸢掉水中了,是康德去捞上来的,陛下便一直很器重康德,去哪里都带着他。”
晏含英轻轻“嗯”了一声,心想,器重倒是不见得。
若真是器重,早便将人带到自己面前来了,只怕是什么安插在小皇帝身边的人。
晏含英叹了口气,将汤药喝了,又说:“外头雪大,叫陛下回来吧,我有事要与陛下商议。”
“是。”
青梦得了话便走了,晏含英在小皇帝寝宫中转了一圈,又翻看了他做的策论。
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
皇室已经没有先帝的子嗣了,否则,小皇帝这样不堪重用,皇位本就轮不到他来当。
晏含英撑着下巴,也不清楚等了多久,许是殿中火盆在,温度上去了,便觉得疲惫困倦。
他忽然想,若慕辰是男主,又是孤儿。
慕辰……是否会是流落民间的皇嗣?
他没能再多想一点,转眼伏在桌上昏睡过去。
*
“叮铃——”
铃铛的声音在风雪间回荡,晏府门前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手中提着灯,像一只孤独的雕塑。
直到马车从道路尽头逐渐靠近了,江今棠脸上神色才稍稍波动了些许,抬了脚迎上去。
马车停在府门前,江今棠上了马车,晏含英正窝在软垫上熟睡,唇色苍白,面颊却是红的。
今晨日头没起来,灯火下没仔细瞧清,没察觉到晏含英已经病了。
江今棠垂下眼,将人稳稳当当抱起来,抱回府中。
一路上,晏含英都不曾有要醒的迹象。
江今棠将人放在榻上,本欲起身,又像情难自抑,俯身吻了晏含英的唇瓣。
浅尝辄止,却又越发觉得不满足,见晏含英没有其他反应了,忍不住再度俯下身,从唇角吻到喉结,再吻到锁骨。
他替晏含英褪去了官袍,犹如剥着鲜美果实的外皮,最后露出白嫩的果肉。
江今棠抱着晏含英躺在榻上,像小时候那样两臂环绕着晏含英的腰身,靠在对方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
可如今他已不再是幼童,情事知晓,他觊觎着教养自己长大的师父,年岁一久便越发刻骨铭心,时时刻刻犹如虫蚁啃噬般瘙痒难耐,只想要再进一步的亲密,却又担心会将晏含英越推越远。
到如今,只能像蛆虫窃贼一般,用不光彩的手段短暂地拥抱一下。
“师父……”
江今棠有些委屈,小声说:“这几日,便留下来陪着我行么。”
“五年的年节,全都已经错过了,”江今棠半张脸埋在晏含英怀中,身形已经那么高大,却缩成一团,可怜巴巴自言自语地说,“哪怕只有今年呢?”
只有今朝,大概也已经足够了。
江今棠合上了眼。
第二日,晏含英睡至晌午,睁着眼迷惘地瞧着熟悉的床栏与床幔。
这是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到府中的?
晏含英茫然坐起身,身体酸痛无力,头晕目眩,嗓间也像是吞了碳火般干疼。
他靠在软垫上缓了缓,先发觉他醒了的是系统,狗欢天喜地从窗户外面跳进来,乒铃哐啷打翻了桌上的东西,闹得晏含英头更疼了。
系统激动道:“宿主你真牛啊!我还没去找您呢,您怎么知道下一个任务是啥!”
“因为我是穿越来的,”晏含英恹恹道,“其实有件事一直不曾告诉你,你们所有系统,都是我在现代的时候亲手造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系统:哈?
第21章 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狗呆滞了一会儿,半晌没说话。
晏含英头疼得要命,说来也奇怪,穿越前他的身体便不是很好,从小便是医院常客,每天都得去医院吊两次水。
没想到来了大宁,上了别人的身,却还是老毛病。
旧时屋中没有暖气空调,风寒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晏含英捂着脑袋坐起身,头晕目眩,他坐在榻边缓了一会儿,低头寻找着鞋袜时才瞧见系统还目瞪口呆蹲在一边。
晏含英觉得好笑,忽然有了逗弄的心思,撑着下巴问:“怎么,你那丁点大的小脑瓜想明白了什么?”
系统没想明白,甚至有点惶恐,“不是哥们,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还在纠结这个呢,”晏含英低头穿着鞋子,又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当然是骗你的。”
系统:“……”
说谎与否都如此冷静,也不怪自己会没分清楚真假。
系统安慰着自己,想着自己不是蠢货,都是晏含英的错。
晏含英不知道狗在想什么,他起了身,身体实在是疲乏,去叫月皎来给自己点安神香。
他心不在焉问:“你之前说的任务,是什么?被皇帝收回批红权?”
“是的没错,”系统摇着尾巴坐在晏含英身边,含含糊糊张嘴咬着晏含英顺手塞的李子,“我不是系统出问题了吗?没办法链接您的大脑,所以无法绑定宿主进行跟随,本来应该在您上朝的时候给您发布任务的,您需要让小皇帝猜疑您,被剥夺批红权禁足在宫中,然后借禁足的时机打杀了小皇帝身边的一个亲信太监。”
“真是巧合呢。”晏含英撑着下巴想。
小皇帝下旨的时候他本是有些不满的,也想过逼迫小皇帝改口,但话到口边忽然又迟疑了一点,不知道为何竟然想起半月后便要除夕了。
自从来到大宁,他似乎还从未在府中过过年节,一直陪着小皇帝在宫中。
宫中也总是枯燥乏味,宫宴看着热闹,却都带着虚伪的假面,一场宴会下来总是很疲惫。
若是没有政事,今年,或许可以留在府中过除夕。
就因为这一道忽然出现的念头,他迟疑了一瞬,便已经无法再改口了。
下了朝,他还听到有人窃窃私语,道他晏含英怎么转了性,竟也不反抗。
晏含英也不清楚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就这样阴差阳错,完成了任务。
月皎去给他煮药了,中途欢天喜地回来,问晏含英午膳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