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苏菱寒腕部骤然用力, 意图强势下压剑身。
无形的灵力自两人为中心顷刻间向四周溢散爆发。
无数梅枝随着这股灵力波动簌簌摇晃着，漫天梅瓣扬扬飘零。
足尖轻点。
苏菱寒借力浮身上空几乎与地面斜平，腰身与肩肘一同用力, 压着他的剑向一侧斜撩划过半空。
借势旋身, 剑风卷起无数梅瓣夹杂着霜雪漫天飞舞。
下一瞬剑光迅疾, 直点肩头。
卫怀晏身形微侧, 剑尖画弧斜挑。
两剑相撞，轻响若金石铮然。
四目相对, 皆于对方瞳孔中见到己身。
卫怀晏眸光微不可察地轻颤。
下一瞬, 四周景象骤然变化——
方才还在与他过招的人儿消失，漫山梅林间, 只余他一人身影。
原本抬起抵挡着对方剑势的无咎被他缓放落于身侧。
是她的梦华年。
卫怀晏站于原地。
左侧胸膛内, 仅他可感的轻微剑鸣声响起。
那颗生来无垢的心脏让他得以轻而易举地窥视出此方幻境的最薄弱之处。
然而，抬步间，卫怀晏转身走离。
渐渐地, 行至一座殿宇前，也是此方幻境最为坚固之地。
她的栖霜殿。
庭院中。
小小人儿坐在玉桌旁，双手撑着脑袋，未能及地的双脚悬于半空微微荡晃着。
许是察觉到了有人到来，对方原本落在桌上书册的视线移了开，转落到了来人身上。
“师兄。”
小人儿唤他。
嗓音清稚软柔。
卫怀晏眸光微颤。
走至她身前，缓缓半蹲下，温声：“菱寒在做什么？”
那张稚嫩的脸庞显露出明显笑容。
“我在等师兄回来。”
苏菱寒回他：“师兄说过从中州回来要给我带礼物的。”
似是看到他两手空空，话语带着不虞：“师兄难道在骗我？”
卫怀晏微怔。
记忆中，在她六岁这年，中州魔渊封印松动，四圣地宗主齐聚魔渊加固封印。
当时她尚且年幼，自己并未带她随行，只将她安置于剑山，并承诺回来后给她带一件礼物。
当时他为她带回来的礼物是......
卫怀晏垂眸自储物戒中取出一物。
九转蕴灵镯。
当时自己在和其余三圣地宗主共同封印了魔渊封印后，去往万宝商会拍卖会拍下的能够蕴养佩戴者神魂经脉的法器。
品阶已然到达至尊，因此可以承受自己的一缕神识蕴藏。
于是在拍下后，他将自己的一缕神识融入其中，作为礼物送予了她。
最初目的也是为了保障她的安危。
但依她的实力在同辈中鲜有对手，这么多年来，倒也从未用得到这缕神识。
唯一一次要用到的，还是在......
卫怀晏心绪一滞。
下一秒，身前传来她带着欣意的话语：“这只镯子就是师兄为我准备的礼物么？”
卫怀晏抬眸，正对上她含着欣喜笑意的眼眸。
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卫怀晏眸光轻颤。
“嗯，九转蕴灵镯。”
“佩戴后会自动汲取天地间最温和精//纯的灵力转入体内，有蕴养神魂灵识，温养周身经脉之效。”
话语微顿，留意着她面上神情：“我还在里面融了一道神识进去，不会窥探菱寒，只会在菱寒遇到不可控的危机时显化。”
“可喜欢？”
小小人儿面上流露出一抹疑惑：“有了师兄的这道神识在，日后若我遇到打不过的修士，师兄会护着我么？”
卫怀晏心头微颤，正声：“师兄保证，日后，不会再让菱寒受到丝毫伤害。”
苏菱寒唇边扬起：“我很喜欢师兄的九转蕴灵镯，谢谢师兄。”
“师兄为我戴上好不好？”
卫怀晏正声：“好。”
九转蕴灵镯缓缓滑过五指，随佩戴者手腕自动变化大小，最终稳稳悬于腕部。
苏菱寒收回手，抬至眼前看向自己的腕。
淡青的玉镯更衬得肌肤胜雪。
将手放下，苏菱寒的视线再次落于他身上：“师兄闭眼，我也要给师兄一份礼物。”
卫怀晏照做：“好。”
一片黑暗中，脸颊一侧隐约有温软的触感印上。
卫怀晏眼睫颤动着，下意识地睁开眼。
四周，庭院不再，依然是漫山寒玉梅林。
剑心轻鸣着。
卫怀晏站起身，再次抬步，去往梅林深处。
不知走了多久，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映入眼前。
正在执剑挥舞剑招的人儿许是察觉到了动静，停下动作，转过身来望向他。
话语欣然：“师兄？”
十九岁的少女五官清绝微稚，看向他的目光中含着明显的笑意。
“我在修习《朔月映雪》，师兄要陪我一起么？”
卫怀晏思绪微顿，注视着她的眸光似微微一颤：“好。”
苏菱寒唇边扬起一抹笑意，眼眸笑盈盈的：“那我向师兄演示一遍，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师兄指点。”
卫怀晏应下：“好。”
苏菱寒再次站回原地，右手执着吻雪，开始将《朔月映雪》的剑式一一演示出来。
然而每到最后一式时，剑招总是滞涩缓慢，一塌糊涂。
演示了三四遍，依旧如此，甚至隐隐连前面几式也开始混乱起来。
苏菱寒停下动作，没再继续。
面色带着郁意，声音隐约低落：“《朔月映雪》好难，最后一式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那方，卫怀晏看着她面带沮丧的神情。
几秒后，开口，一如当年：“《朔月映雪》最后一式重意不重形。”
“菱寒的腕力过重，失了意。”
好似拨开云雾见月明般，苏菱寒眼眸微亮：“谢谢师兄，我再试一遍。”
面上郁色不再，苏菱寒重新执起剑，再次演示。
然而到了最后一式，动作却明显一豫，好似不知该如何用力般。
这场演示依旧以失败告终。
苏菱寒的眉目彻底扁了下去：“或许是今日我的状态不太好，也许明日就好了。”
然而，下一秒身侧覆上阴影。
“何须等到明日。”
卫怀晏来到她身旁，注视着她的眸光温煦。一如她十九岁那年般，温声开口：“师兄带你做一遍。”
“如此，今日便能学会。”
苏菱寒闻言转头看向他，眉眼弯起：“好啊，谢谢师兄。”
卫怀晏走至她身后。
微垂下眸，默了片刻后——
伸手，一如当年一样掌心覆上她执剑的手背。
重演的是往事，无法复刻的是心境。
胸膛前是她柔软的发丝。
随着剑式的施展，时而能感受到身前之人纤薄却有力的脊背与自身相贴。
与往日里相拥的感受截然不同，时有时无的触感更让他心起波澜。
最令他心生荡漾的寒梅暖香萦绕着，不仅是在鼻翼，更像是盘桓在他身体每一处。
喉咙不自觉微紧。
卫怀晏竭力遏制住心头荡漾的心绪，凝神于正在施展的剑式上，带着身前之人，一如当年一样将《朔月映雪》演示下来。
随着最后一式完美地落下，卫怀晏缓缓收回手，努力摒去心头那丝怅然若失。
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身前之人转过身，唇边轻扬着：“谢谢师兄。”
“我再为师兄演示一遍。”
“好。”
卫怀晏应下，看着她再次独自施展《朔月映雪》。
这次的剑法演示起来明显比先前几次连贯利索许多。
到了最后一式，也是终于顺利地将此剑式施展下来。
然而下一瞬，本该下落回收的剑势却是陡然一转——
剑光轻灵迅疾，似一线寒冰炸破春水，直逼卫怀晏面门。
“锵——”
雪白的剑尖击落于漆黑剑身，四周景象也在这一刻如镜般片片碎裂开来。
依旧是两人最开始交手的地方。
卫怀晏横剑挡住她的攻势，对面之人原本稍显青稚的五官不再，转瞬间恢复如常。
苏菱寒腕部向下用力，改刺为劈。
后者横在面前的长剑划过半弧向下截住她的剑身。
然而下一秒，又是一柄银蓝长剑袭来，直抹咽喉而去。
卫怀晏腕部用力，剑身一颤，将她的吻雪震开，同时腰身后仰，避开意图抹喉的听霜。
苏菱寒执剑追击，双剑灵动配合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