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苏锦绣刚皱起眉想驳,就被闻时钦碰到了肿胀处,顿时痛得“嘶嘶”抽气。
闻时钦立刻停手,抬眸看来,眼中的戏谑褪去,只剩关切:“很疼?”
苏锦绣轻轻点了点头。
“乖乖坐着别乱动,我去那边的药铺弄些药包来,先给你敷上。”他说着就要起身,手腕却被苏锦绣一把拽住。
闻时钦瞬间僵住,以为她有什么要紧话要说,随后回眸,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无比郑重,仿佛在等待一个重要的承诺。
“那顺便再捎串冰糖葫芦回来。”
闻时钦闭了闭眼,只得应下,快步走了。
闻时钦走后,苏锦绣百无聊赖地坐着,一会儿摸摸裙摆的绣纹,一会儿看看枝头成双成对的鸟儿,左右顾盼间,却盼来了易如栩。
易如栩面带喜色地奔来,手中握着一个雕花木盒,见苏锦绣坐在石凳上,连忙问道:“巧娘?怎的在此久坐?”
苏锦绣浅浅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脚踝:“不过是方才贪看花灯,不小心崴了脚,不碍事的。”
易如栩瞬间皱起眉:“既如此,我这便去药铺为你寻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不必不必,”苏锦绣连忙摆手,“阿钦刚刚已经去了。”
易如栩这才放下心来,依言坐在她身旁,将手中的木盒递了过去:“你瞧瞧这个。”
苏锦绣依言打开,只见盒中静静躺着一件赤金打造的项圈,工艺极为精致,项圈主体雕刻着繁复的如意云纹,细节处尽显匠心。
她不由睁大了眼睛:“如栩哥,这是……”
“方才灯谜会上的头奖,”易如栩笑道,“想着你许会喜欢,便给你带来了。”
苏锦绣闻言不由得讶异:“我方才听人说,那灯谜设了三层机关,复杂得很,好多才子都束手无策呢!”
易如栩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不过是侥幸罢了。巧娘,你是我的知音。这东西我赢来自己也用不上,女儿家应该喜欢,便赠与你了。”
“这可使不得,”苏锦绣连忙合上盒子推回去,“这般贵重的东西,我怎能收?你将来若是遇到心仪的姑娘,赠与她不是更好?”
易如栩却不肯接,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我孤身一人,无亲无故,这世间唯有你懂我。你若不收,便是嫌我俗气了。”
三言两语间,便将木盒塞进了她怀里,苏锦绣推辞不过他,只得却之不恭。
易如栩见她收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巧娘你从前总百般照料我,若不是你时常不吝夸赞,我也难有今日的学识。”说到此处,他的神色忽然变得郑重起来,“巧娘,我得了一位前辈的指引,打算待八月乡试考中举人后,便去白鹿洞书院求学。来年春闱,若是能得高中三甲,那我归来便……”
正说着,一阵晚风拂来,几片柳叶飘落在他肩上。
苏锦绣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替他拂去。
可她的手刚碰到他的肩,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直教人汗毛倒竖。
“呦。”
“归来便如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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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注: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引用自欧阳修《生查子·元夕》
第29章 酸葫芦 不是果生涩,情多意难穷。……
朱雀大街长如流水, 闻时钦背着苏锦绣,从闹市一步一步往绣巷走。
他们都未发觉,远处凌霄阁上,有人持着缀珠羽扇, 一口口闷着酒。
这阁楼雕梁画栋, 凭栏可尽览汴京繁华。案几上, 摆满了苏锦绣方眼风扫过的市集物件。
酒意模糊了他的眼神, 却仍锁着那对远去的身影。
月光下,苏锦绣双臂轻柔地搭在闻时钦肩上, 掌中攥着串绛红的糖葫芦, 糖霜厚裹,暮色中晶亮如琥珀。
她几次想开口,或问他为何突然缄默, 或赞这糖葫芦香气袭人,然话到唇边, 皆被闻时钦周身那股沉郁的低气压逼回。
他的背温暖宽厚, 背得也稳当。只是侧脸线条冷硬, 一路默然无语,像尊会走路的冰雕。
苏锦绣伏在他肩头,心中微叹,猜不透自己又如何惹恼了这位小祖宗,最后目光落回糖葫芦上, 那层晶莹的糖霜实在诱人。
反正多问也无益, 先食一颗解解馋罢。
她将糖葫芦递到唇边, 尖尖的虎牙刚要触到那甜腻的糖壳,闻时钦突然向上颠了她一下,力道不重, 却恰好让她的嘴错开了位置,糖霜也因此蹭至颊边。
苏锦绣愣了愣,以为是他背负许久手酸,向上托了托,也未在意,重新把糖葫芦凑过去。
刚要碰到,又是一下颠。
这次她心中犯了嘀咕,抬头望去,前方是段缓坡,心想许是上坡路不好走,他借力呢?便又将糖葫芦递到嘴边。
结果,第三次颠,来得又快又准。
苏锦绣手中的糖葫芦险些坠地,这次她再愚钝也明白了,这绝非路不好走,而是闻时钦故意为之!
“阿钦,你干嘛呀?”她腾出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依旧不语,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路难走。”
路难走?汴京城里再也没有比这段朱雀大街更平缓的路了。
苏锦绣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看着他莫名阴沉的侧脸,心里忽然一动。
他是不是也想吃这糖葫芦?
于是她便把糖葫芦递到他嘴边。
“你先尝。”
闻时钦垂眸看了看那串红彤彤的果子,张嘴咬下一颗。苏锦绣顺势往外一带,刚好让他完整地吃下。她复又伏回他肩窝,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柔柔地问:“甜吗?”
闻时钦沉默着没回答,步履未停,已走到一片莲池边。
池中一片接天无穷碧,清风徐来,袅袅生姿。
他却转身绕上了一座更远的石桥,闷闷地说:“酸死了。”
酸?
苏锦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山楂颗颗饱满,色泽如绛珠般深亮,裹着厚厚的糖霜,怎么看也不像是酸的。
她张嘴咬了半颗,细嚼慢品,嘟囔道:“不酸呀,莫非你方才没咬到糖壳?还挺甜的,你再吃一颗试试。”
闻时钦便凑过去,吃下她剩的另一半,裹着大部分的糖壳,嚼了嚼,眉头却皱得更紧。
“还是酸,酸死了。”
苏锦绣一头雾水,又慢慢品了品自己嘴里的,明明甜得恰到好处,两人吃的同一颗,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酸的?
苏锦绣正走着神,闻时钦突然在她小腿软肉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惹得她浑身一颤。
“易如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苏锦绣一时默然,不知如何接话。
“阿姐在心虚什么?”闻时钦的声音暗哑,“是觉得他将来能登龙虎榜,便胜我一筹了?还是说,阿姐早已对他芳心暗许?”
“原是我愚钝不堪,耽误了你,未曾察觉你们竟是天生一对。”
苏锦绣只能徒劳地辩解:“没有,如栩哥他……就是知己间的赠礼,他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闻时钦低笑一声:“随口说说?有哪家寒窗苦读的书生,会随口与邻家姑娘言及求娶之事?阿姐,你且说,方才若不是我中途折返,你是不是当场就要应了他,作他易家妇了?”
苏锦绣急得都结巴了:“我、我从未想过这些!我只盼好好做绣活,赚更多银钱,供你读书、成家立业。我对他绝无男女之情!”
闻时钦的脚步渐渐放缓,掌心托着她膝弯的力道却丝毫未松。青石巷的灯笼在身后明明灭灭,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交叠着贴在墙根。
“供我读书……”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闷在胸腔里,“阿姐总说要供我读书。”
“那下月,我也去白鹿洞读书。”
他亦要入白鹿洞求学,亦要博取功名,且要登峰造极,压过众人。
不仅是为了自己的抱负,更主要的是他绝不能容忍,哪日易如栩金榜题名、青云直上之时,自己连与他或其他劲敌分庭抗礼的资格都没有。
苏锦绣想起那本杂记,前几日她还在其上见着,言闻时钦天生有廊庙之才,命定入仕,嘱她切勿扰乱人物原有命格。她正愁无计劝他,此刻机会恰至,便连忙续道:“你若真心想去,阿姐便供你!”
闻时钦却摇头:“不必,阿姐的私蓄自己留着用,好生照料生计便好,我自有筹措之法。”
转瞬已至家门口,他将她轻轻放下,转身启门。
将她安置在石凳上,闻时钦就转身打了一盆热水来。
“泡脚活血。”
又调了药膏搁在桌上,随即单膝跪地,手探入水中便要为她濯足。
苏锦绣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将脚缩到木桶角落,“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