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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看见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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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他身上挨刀是家常便饭,这道伤的确凶险,但他心里有数,知道不算致命,只是伤口扯得太深,血流不止,意识模糊昏倒,惹得方与宣担心了。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方与宣问,“纸里包不住火,一切尽快。”
      丛风却未急着答话,只是看着方与宣背在身后的手。他的手在发抖。
      木门被风吹得啪嗒作响,寒风让丛风心底发苦,他闭了闭眼睛:“抱歉叫你担心。这一箭是侯府亲兵射的,我对自己人没有防备,才着了道。那时情况危机,除了吕彬,其余人难以尽信。我带的亲兵都跟了安远侯府多年,绝非一朝一夕可策反,想必对方谋划多年。可此次出手纰漏百出,像是临时起意,矛盾之处太多,我不想打草惊蛇,但能从城里接应的人,只有你了。”
      话里仍有未尽之言,不必多说,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平日里再多针尖对麦芒,也不可否认这世间再挑不出比他们更懂彼此的人。
      烛光映在方与宣的侧脸上,照出一片冰凉无情,他是真被吓得不轻,可那股郁结于心的怨气无处发泄,千头万绪混作一团,叫人心里又烫又痛。他咬着后槽牙,扯出一个笑:“我真想给你来一巴掌。”
      丛风也笑了:“给我几巴掌也没用,下回还找你。”
      方与宣没有真同他动手,只是用手背暧昧地拍拍他的脸,手指钳住他的下巴,丛风嗅到了他指尖的血腥味。
      “闻见了?这是你的血。”方与宣力气很大,他的手还在控制不住发抖,报复性地掐紧丛风的脸颊,压低声音说,“你的血从心口往外流,怎么擦都擦不净,我当时以为你要死在这座漏雨的破屋中。丛风,你要是咽气了,别指望我会顾全计划,我会带你回安远侯府,便是死也要死在你的彪炳功业里。”
      丛风直直望着他的眼睛。
      “给个交代,谁想杀你?”方与宣问。
      丛风抬手握住他的手腕,用指腹一寸寸安抚他颤抖的神经,缓声道:“应当与我此行目的相关,我奉旨往邑门县查一桩旧案,看来是有人不愿我去。”
      ——邑门。
      惊雷劈开天地,丛风几乎在瞬间从梦境抽离,雨声一刹那化为泡影,又转瞬兜头浇下。
      轰隆一声响,丛风猛然惊醒,他甚至因为动作太急压到左手的石膏,针刺的痛锐利地顺着骨头和神经爬满全身,他粗喘着气倒在床边。
      闪电骤然照亮屋子,他回到了酒店套房中,梁复的那张床空着,他浑身冷汗涔涔,脑海中千头万绪被那道电劈连成串。
      同样的雨夜,同样的地点。
      丛风立刻记起来,入眠前他正在思索另一个人、另一件事。
      如果,如果这场梦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噩梦。
      梦中被掐紧的下巴隐隐作痛,他能感受到对方几乎化为实质的后怕、紧张、怨恨和心疼。
      经久不散,钻心刻骨。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丛风抚了抚左胸,他穿着深灰色的短袖,没有汩汩流血的伤口,没有敷满草药的纱布。
      深夜的酒店静谧安宁,隔壁刚入住了新客的420房间同样平静,一切都行驶在正轨上。
      丛风坐了片刻,起身拿上黑伞,打开房门。
      开关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略显突兀,他在走廊停留几秒,向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沉重的铁门拉开,熟悉的吱呀一声响,刺破了楼外的连绵雨声。
      楼梯间内没有灯光,一片漆黑中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灯亮着幽幽绿光。丛风背靠在墙边出神。
      几分钟后,一道刻意压缓的脚步声停在楼梯间外。
      铁门被人推开了。
      丛风的心脏砰砰直跳,走廊映入的明亮随之扩大,那人迟疑不决地走进来。
      大门重新合上的瞬间,丛风闪身而出,黑伞横拦住去路,在那人反应过来之前,一肘将人抵在墙边,死死压在他的喉咙上。
      来人带着那顶熟悉的鸭舌帽,丛风晚归时在酒店大堂见过的。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衣服散着一股潮气,被压制在下也没有慌乱。
      二人僵持片刻,这人率先认输,他举起两只手,左手指间夹着一个半掌大小的圆柱形物件,丛风只看一眼就知道是防身用的电击棒。
      “松开。”这人声音发紧,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他没有猜错。
      是方与宣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更新6k字
      谢谢大家支持正版,我亲亲亲
      ◇
      第23章 主动权移位
      鸭舌帽抬起个帽檐,方与宣那双琉璃珠子似的眼睛露出来,在黑暗中泛着晦涩幽暗的亮。
      丛风深深看着他,心脏像被抓了一把,楼梯间的窗外闪过白光雷电,将他们的面孔映得惨白一片,转瞬又隐没入黑夜里。
      方与宣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原地等待他先开口,呼吸平稳,一退不退。
      千言万语都苍白,想说的不能说,能说的无需说,似乎他们都知晓彼此出现在此的原委,又好像并不太确定,时光纠缠成一团凌乱无序的毛线团,被大雨洗得潮湿,将人裹挟其中。
      丛风低下头去看他的手,方与宣已经将电击棒收回口袋里,两条胳膊随意垂在身侧。
      方与宣的手指上有茧,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因为常年操作工具而有些变形,和梦里那只拍在他脸上的手不尽相同,可骨节的弧度又重合在一起,分明是同一双。
      丛风喉口发堵,低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你告诉我的。”方与宣说。
      这几日的对话悉数出现在脑海里,丛风记起来了,也是凌晨三点钟,就在他脚下的这块大理石砖上,他给方与宣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问是系统内提供住宿还是自己住酒店。他说住酒店,有报销。
      方与宣当时说:“那就行。”
      “白天跟着我们车的也是你?”丛风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方与宣抬手摘掉帽子,笑了一下:“那个是意外,我白天刚到,正好遇见你们,顺路跟过去看看。”
      “为什么来?”
      丛风以为方与宣不会答,可他却说得干脆:“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呗,邑门好几座山泥石流,你没看新闻?”方与宣语气调侃,随意拍了拍他的胸口,转身拉开门。
      丛风立刻攥住他的手腕:“有必要亲自跑一趟?还瞒着我。”
      方与宣一只脚抵住半敞的门,垂眼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丛风的手很大,一握便能圈住他,和上辈子一样。
      他掀起眼皮,不愿过多解释,只笑了笑:“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习惯一下吧。”
      丛风没有动弹,他在这一刻确认,方与宣的确与他共享了同一段前尘旧梦,且他们之间存在梦境的时间差。
      方与宣早他几日就知道这一切,上辈子他在邑门出了事,所以这人专程亲自跑过来守着。
      心口还是滚烫的,梦中浓烈的情绪没有消退,醒来后亲眼见到人,几乎将这份浓烈推至顶峰,带起一阵低频耳鸣。
      可他也不得不冷静下来思考,方与宣的态度是否有些过于坦然,坦然到肆无忌惮。
      仿佛笃定了旁人看不出破绽,也找不出错处。
      如果是几日前,在他还未做噩梦、只被睡眠障碍困扰的那段时候,他的确看不出破绽、寻不出错处。
      可现在不同,他已经触碰到了方与宣最大的秘密——而从方与宣的视角看来,他却还是那个一无所知、被牵着鼻子走的无知人士。
      丛风松开手,二人一前一后回到走廊。
      两人的房间是对门,他们背对背站在一起,接连两声刷卡滴滴响,却没有人先进屋。
      丛风脚尖一转,胸口便正挨上方与宣的后背。
      从前是方与宣对他好奇,朝他抛出一根细绳,有松有驰,勾着他若即若离,现在,轮到他来掌控这根绳了。
      他想探索方与宣究竟梦到了多少,知不知道自己病死在了那个寒风刺骨的冬日。
      “进去聊聊。”丛风说。
      方与宣有些意外,重复了一遍:“聊聊?”
      “嗯。”丛风不管他答应与否,强硬地揽着他的肩膀,半推半拖地把人带进门。
      方与宣的行李只有一个双肩包,放在门口的桌子上,里面乱七八糟塞着许多东西,医药包、手电筒,居然还有登山扣。
      丛风觉得自己本应该感动,毕竟方与宣是为了他才千里迢迢赶来,可此时看着这个包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
      方与宣拿过水瓶喝了口,把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稀里哗啦又掉出来一把刀,一截可伸缩钢棍,一捆静力绳。
      “……你才是整个邑门最危险的恐怖分子。”丛风说。
      “我听说你要再呆两天?”方与宣问。
      丛风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