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陛下,清仪是微臣的妻子,微臣与她夫妻二十载,微臣才是最了解她的人,她这个人脾性最是温和,唯独讨厌欺骗。”
李彻絮絮说着,再次露出得意的笑,“我养外室欺骗了她,所以我李家覆灭,我妻离子散,而今陛下隐瞒身份接近她,欺骗她,陛下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纵然你是帝王又如何?骗来抢来的,终究留不住……哈哈哈……”
李彻越说越兴奋,瞳仁里闪烁着癫狂,看着楚元河阴沉的脸色,他再压抑不住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阴森又畅快。
楚元河好看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终于,他也在李彻的笑声中勾了勾唇角。
他一笑,李彻本能地感到不寒而栗,而他的直觉显然极准,面前的男人陡然抽出一柄匕首,匕首在男人修长的指尖转动后,狠狠刺向他的掌心,将他的右手掌用力钉入地面。
李彻口中爆发出一阵惨嚎。
他的手……他的手!
他瞪大眼,凸起的眼球布满血丝,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沁出了冷汗,大颗大颗的从额角滚落。
楚元河唇边笑意凝视,握着匕首慢慢拧了一圈,“好好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熟悉的疼痛,纵然前世经历过无数遍,李彻依旧无法适应,额头脖颈全是暴起的青筋,痛苦嚎叫过后便晕死过去。
围观众人皆是吓得后退半步,他们离得远,并未听清这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见人晕了,楚元河才抽出匕首,在李彻身上擦干了血迹,才让曹虎把人带走,暂且关押在县衙大牢里。
而楚元河是背对着赵清仪动的手,赵清仪也只是听见了惨叫,直到李彻的身影被人拖走,她才瞥见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心尖忍不住颤了颤。
楚元河整理好情绪,回过头时面上是温和的笑,想尽可能装作与平常无异,可当他撞见那双陌生的杏眸,那一丝侥幸瞬间溃散。
他僵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
赵清仪沉默片刻,收回目光,一如往常的柔和语气,“走吧。”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上了马,只是环住她腰肢的臂膀更用力了。
“般般……”
他屏住呼吸,试探着想与她说话。
赵清仪岔开话题,“我累了。”
终止了他余下的所有言语。
楚元河不再勉强,准备先回县衙安顿。
赵怀义缀在后头,望着二人同乘一骑远去的背影,欣慰之余,又叹了口气。
李彻那声“陛下”,他不是没有怀疑。
或许连楚元河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他在自己女儿面前无意识暴露出的那一丝慌乱,至此已无须多问,楚元河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赵怀义回想起此前种种,想起对方明里暗里的照拂,说不感动是假的,可一想到楚元河的身份,他便摇头长叹。
让女儿入宫为妃,并不是理智的选择。
可事已至此,明眼人都看出女儿与楚元河关系匪浅,回京之后,不嫁他,女儿又如何自处?
赵清仪一路也在想这个问题,好几次楚元河想开口解释,全被她堵了回去。
她并不想听到那个答案,她宁可从头到尾,楚元河只是个闲散郡王,只要他不说,她情愿继续陷在这个谎言里。
可这样的自我麻痹持续不了太久,当晚赵清仪辗转反侧,还是决定去大牢向李彻问个究竟。
已近子时,看守牢房的衙役们三三两两打着盹,赵清仪一路畅行无阻,到了甬道最深处,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陛下自恃身份,强夺臣妻,如今深夜前来,是想杀人灭口?”
李彻被绑在木桩上,浑身湿淋淋的,显然是被人用盐水泼醒的,而他面前的木桌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刑具,这一幕与前世一般无二。
李彻瞥了眼,懒散地收回目光,强装出镇定自若的模样。
曹虎拎了一把太师椅进来,楚元河悠闲坐下,长腿交叠,单手扶额,“你错了,她是朕的妻,何来强夺臣妻一说?”
他已经确认了,李彻就是重生的,既如此,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双方打开天窗说亮话。
听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李彻不甘示弱道,“陛下让太皇太后下旨废除婚约,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很清楚,我与清仪,是有夫妻之实的。”
这一世没有,可前世有,前世,赵清仪就是他的妻,不仅如此,还小心侍奉了他二十年,这是楚元河比不了的。
李彻想以此刺激楚元河失控,可对方比他想象中更沉得住气。
阴暗地牢回荡起男人轻蔑的笑,“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算什么夫妻之实?”
“是吗?”
李彻带血的嘴角扯出一抹讽笑,“陛下若不在意,今日又何必与清仪故作亲昵,难道不是在向臣炫耀什么?”
“也是,这一点陛下还真比不了,微臣曾八抬大轿迎娶她,而她的名姓也入了我李家族谱,纵有懿旨,她也是告慰过我李家祖宗的儿媳,而陛下呢?”
“陛下口口声声说她是你的妻,证据呢?谁又知道呢?不说旁人,清仪知道吗?她知道陛下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连最真实的自己都不敢现于赵清仪面前,还敢说他们才是夫妻?快笑死人了。
从落到楚元河手里那一刻,李彻就知道自己难以善终,他破罐子破摔,索性畅所欲言了,言语间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与讥讽。
再艰难的处境,楚元河也从来是胜券在握的姿态,但这一刻,他不免愠怒,搁在椅子扶手上的修长指节默默攥紧。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她是朕的女人,朕自会风风光光迎娶她,给她皇后之尊,而你,注定是两辈子的阶下囚。”
李彻只悔恨,恨自己重生太晚,他笃定这一世他与赵清仪和离,就是楚元河在暗中谋算,“陛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你骗了她这么久,甚至毁了她的姻缘,你以为她知道真相后,还会心甘情愿待在你身边?”
楚元河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抖,其实他也心虚,对于赵清仪,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此前赵清仪给过他数次坦白的机会,他都没有坦诚,想必此刻忆起他的欺骗,该生气了,她那样倔强的一个人……
楚元河喉头微动,强迫自己暂且不要去想,他撩起眼皮,沉默看向李彻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男人的胜负心起,他不想认输,一字一顿道,“她会答应的。”
在此之前,赵清仪已经答应了嫁他为妻,既是嫁他,那他究竟是何身份,想来也不是那么重要,回头他哄一哄,他认错,怎么罚都可以。
楚元河努力在心里安慰自己。
“陛下少宽慰自己了,不会有例外的。”李彻还在刺激他,“欺骗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最后我们都一样,呵呵……”
却不料这番话似打通了楚元河的任督二脉,黑暗中,那双桃花眼陡然发亮。
“朕和你,不一样。”
他似乎一瞬间找回了底气,换了个更闲适的姿势直起腰,清朗的嗓音掷地有声,“因为……我爱她是真的。”
他承认,他接近她是别有用心,可从头至尾,他没有伤害过她,他的感情是真的,以般般的聪慧,一定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李彻愣住,没料到堂堂帝王,九五之尊,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这是连他都不屑说出口的。
什么爱不爱,自欺欺人的把戏,他都不敢说自己爱过谁,楚元河又怎么可能?
他是帝王!天家最是无情!
楚元河打量他的神色,便知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李彻活了两辈子,都不可能懂得真心可贵。
他站起身走到李彻跟前,掐住对方手上流血的肩头,那还是刚添的伤,新鲜得紧,指尖稍稍用力一压,便有温热黏稠的血渗出来。
“这一世,朕不会轻易杀了你,毕竟死于你而言,才是解脱。”他要留着李彻,让李彻亲眼见证自己风光迎娶般般。
在李彻隐忍的闷哼声中,楚元河松开手,走到满是刑具的长桌前,拔出长剑砍断束缚李彻手脚的缰绳。
李彻毫无防备,身子如破布般跌落在地。
旋即而来的又是眼花缭乱的剑花,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楚元河利落挑断了他的手脚筋,如此,李彻便成了废人一个,再无力气挣扎逃脱。
“余生,你就好好在牢里待着,你若敢死,朕必将你李家灭门,鸡犬不留,至于你李家祖宗,朕同样不会放过。”
活人五马分.尸,死人,那就挖坟掘墓,谁也别想安生。
既然李彻重生了依旧不长记*性,那就让这屈辱的痛苦折磨再漫长一些。
楚元河没再动手,而是让曹虎代劳,好好“伺候”李彻这个罪人。
他们的对话,曹虎听得云里雾里,不清楚其中的恩怨纠葛,但光想到李彻曾娶过陛下的女人,曹虎便能理解那是何等的深仇大恨,下手时便没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