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但一个少女,即便有兄长同行,后果也可想而知。
临近边关,她便遭遇鞑子,敌人的箭矢直逼她面门而来,是位少年将军及时出现,一把握住射来的箭矢将她救下,在得知她的身份来历后,那人又将她带回大梁的军营安顿,并告诉她,他是平西郡王。
也是在回到军营后,赵清仪在平西郡王的营帐里看到了一份西北舆图,舆图之详尽,让她一眼就发现了“陛下失踪”另有隐情,那时她救父心切,猜到所谓的失踪不过是陛下玩弄人心的手段,而自己父亲却因为他真真切切陷入险境,气得她当场大骂陛下胡闹昏庸。
那时平西郡王就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半天回不过神,她骂完以后,抬头就撞进了那双充满惊愕的桃花眼。
细说起来,赵清仪还得感谢平西郡王没把她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传到陛下耳中,否则保不齐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想起这桩陈年往事,记忆中少年的面庞逐渐清晰,与眼前长成大人模样的楚元河重合起来。
楚元河端着汝窑天青茶盏,左手虎口处还有当年为赵清仪挡箭留下的伤疤,他不紧不慢地浅啜一口,注意到她的视线。
“赵大小姐是想起本王了?”
含笑的声音惊破回忆,赵清仪倏然回神,掌心里早已浸出薄汗。
座上的长公主与驸马同时呛出一口茶来,当着满屋子人的面,他居然大喇喇地说出这种想不想的话!
赵怀义与孟氏面面相觑,惊诧于楚元河居然认识自己女儿,甚至忽略了他对赵清仪的称呼。
赵清仪也没料到他如此直接,不过两世为人,她还是正色道,“郡王救命之恩,臣妇怎敢忘?”
这事她没和父母说过,赵怀义便好奇问,“般般,郡王当真救过你?”
赵清仪嗯了声,孟嘉文也作证确有此事。
赵怀义当即就要冲楚元河跪地道谢,被楚元河拦住,“都是些过去的事,赵大人不必如此。”
那坦然的姿态,再次赢得赵家人的好感,若非长公主知道他的身份,也快被他这副样子骗过去了。
有了这份救命之恩,赵家人对待眼前的平西郡王更添三分恭敬,长公主适时提议,留赵家人在府上用膳。
席间没有外人,楚元河便与赵怀义把酒言欢,除却赵清仪曾大骂陛下一事,他几乎把自己与赵清仪相识的经过和盘托出。
赵清仪坐在长公主下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就怕楚元河酒吃多了,将她那些不堪言论吐露出来。
一直熬到夜色浓稠,该散席了。
长公主是为君,自不必前来相送,而是由楚元河代劳,横竖两家是邻居,楚元河十分自来熟地与他们一同步行回府,有说有笑。
赵清仪则与孟嘉文落在后面。
孟嘉文用手挡着口型低声说,“表妹,这郡王怎么回事?”
熟络得好像他和姑父才是一家人。
赵清仪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后,抿唇道,“我应该……不曾得罪过他。”
孟嘉文眉梢抽动两下。
他是觉得平西郡王太热情了!表妹想哪儿去了?
表兄妹不再说话,到了赵府门前,临分别了,楚元河才回头看向赵清仪,明知故问道,“赵大人,不知您膝下可还有大小姐这般未出阁的好女儿?”
赵怀义今夜小酌了几杯酒,面上泛着浅浅的醉意,闻言顿时清醒过来,拱手道,“下官只一儿一女,小女已出嫁了。”
这都盘着妇人发髻,他看不出来吗?
“这样啊,”楚元河略显惋惜,“倒是本王没有这个福分了。”
赵怀义额上悄然滑落一滴汗。
孟氏面色颇为古怪,等楚元河的身影入了王府,才忍不住嘀咕,“这平西郡王……未免太过孟浪。”
赵怀义并不认同,“郡王一直养在西北,不比京城中人含蓄,便有话直说了,想来也没什么坏心思。”
夫妻俩齐齐回府,结果没一会儿,下人就来禀报说平西郡王送了好些药材,孟氏一看,里头都是些专治气血亏虚之物,其中几株上百年且品相完好的野山参更是难得。
前来送礼的是小内侍福贵,“郡王见孟夫人脸色不好,估摸您是气血亏虚,恰巧府上有几株山参,就让奴才送过来,万望赵大人与孟夫人收下。”语罢,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就告辞了。
孟氏看着成箱成箱的药材,当即忘了自己先前才说楚元河孟浪,“……这郡王倒是观察入微,粗中有细。”
倒比她的女婿还要上心。
“是啊。”赵怀义表示认同,“确实可惜了,若我们再有一个女儿……”
他话音一顿,察觉不妥后,余下的话化作一声叹息。
相比之下,论出身,平西郡王自是高出李彻一大截,与他们赵家门当户对,论相貌品性么,李彻有探花之名,相貌不差,可终究有股小家子气,不如平西郡王落落大方。
不过自己女儿嫁都嫁了,赵怀义收住话头叮嘱,“哎,这话往后切莫再说了,若叫李家听见,会对般般生出嫌隙。”
此时赵清仪已经回到了自己未出阁时的院子,院门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揽月阁”三个大字,格局与李家的相差无几。
她在俏月的搀扶下跨过院门,就看到院中等候着的李彻。
他已经在这儿等一晚上了,听到脚步声走近,才缓缓转过身去,面色在暖黄灯笼的映衬下忽明忽暗。
“你去长公主府,为何不叫上我?”
他是在赵清仪一行人走后不久方知晓此事,便匆忙追去,可他刚到公主府就被什么郡王拦下,远远驱逐开,叫他好生没面子,独自回来后就开始生气,将一切推到赵清仪身上。
能拜见长公主,那是多么难得的机会,赵清仪却故意撇下他!
赵清仪想到管事妈妈汇报的消息,觉得好笑,“夫君与其质问我,怎么不说说你当时去了何处?”
“休要转开话题!”
李彻上前几步,眸中闪着怒意,“我若不好,你跟着我就能过得顺心如意吗?你知不知道见长公主一面,对我来说是何等重要的大事?”
“既然对夫君而言,见长公主一面是极重要的事,当时你为何要去西跨院?”
李彻脸色一僵,她怎么知道?
赵清仪唇瓣溢出讥讽的笑,“夫君,你莫忘了,这里是赵家,即便西跨院是二房的地盘,那也是赵家。”
又有什么消息能瞒得过她?*
李彻被她这眼神盯得后背发毛,可看她没有发怒,便觉得赵清仪或许只是诈他,如若真知晓他与赵漫仪的事,她不该如此冷静。
“我不过是随意走走,才到了西跨院。”
被人捏住了把柄,李彻气势软了下来,嘴上却斥道,“今日算了,下不为例。”他一甩袖子,转身进屋。
俏月急了,那可是她们大奶奶的闺房啊。
“大爷……”
“我与清仪是夫妻,回门之后自是要同床共枕。”李彻知道这丫头藏得什么心思,语气冰冷,“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可是……”
俏月还想说什么,管事妈妈走过来拉住她胳膊,把她带到院外,“夫人特意安排大爷歇在揽月阁,你切莫坏了好事。”
管事妈妈并不知赵清仪早有和离的心,再加上她今日发现了李彻的奸情,此刻她心情和孟氏是一样的,只盼着赵清仪与李彻早日圆房,有个亲生孩子傍身。
俏月快急出眼泪了,“这不是什么好事!你们这样会害了奶奶!”
横竖自家奶奶都要和离,她不如现在就去找老爷夫人,把李彻与赵漫仪的丑事捅出来,有老爷夫人作主,肯定会同意奶奶和离的!
“我要把那对狗男女的事情告诉夫人!”俏月抹了把泪就要去找孟氏。
管事妈妈吓一大跳,“不能冲动啊……”
“你别拉我!”
二人争执着越走越远,然而她们身后,揽月阁外,仅一墙之隔的平西王府忽有一股浓烟冲天而起。
王府顿时大乱,“走水了!走水了!”
两人听到动静,下意识转过身去,便看到隔壁王府掀起火光,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吓得俏月大惊失色,忙不迭跑回揽月阁。
“奶奶!”
若隔壁王府火势控制不住,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揽月阁。
俏月赶回去时,赵清仪已经跑出来了,“我没事。”她笑着安抚,感叹这火来得及时。
赵怀义与孟氏也看到了王府的火情,迅速派人去隔壁帮忙,孟氏不放心,“郡王到底与我们有恩,还是过去瞧瞧较为稳妥。”
夫妻俩便披衣出去,正好看到赵清仪也往门口走去,她脚步匆匆,心里就一个念头,只要不和李彻待在一处,她情愿去隔壁王府帮忙。
结果她到门口,就发现楚元河已经在那儿站着了。
“王府走水了,眼下来不及修缮,不知本王能否在府上叨扰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