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如此想着，姜遇又走回自己床边, 抱起了那床厚实温暖的被褥。她想让时青睡在温暖的被窝里。
厚被轻轻落下，覆盖了那单薄的身躯。时青紧蹙的眉峰, 竟真的缓缓舒展开来。姜遇也跟着无声地松了口气。
看着那张她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彷佛鬼使神差一般，伸出了自己的手。
时青……
指尖触及的皮肤依旧带着凉意，却不再是梦中那种冻彻骨髓, 再也无法醒来的冰冷。这是独属于他的温度，带着生机的微凉。
她的指尖，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从他的眉骨，沿着挺直的鼻梁，一点点滑落。空气彷佛凝滞，一种隐秘而煎熬的暧昧悄然弥漫。
直到走到他的唇边，那只手越来越近，只差最后一点便能碰上。
姜遇猛地惊醒！
像是被无形的针扎到，她触电般飞快地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即使她知道这不是梦境，而是现实，但她依旧不敢再去触碰那片禁区。梦里的恐惧始终萦绕在她的心间，为她打造出一个牢笼，她害怕再一次失去时青。
无论是现实，还是在梦里。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一次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不是梦，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最终，她只是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时青沉睡的侧脸，替他仔细掖好被角，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上，蜷缩着躺下，紧紧闭上了眼睛。
晚安。
阿青。
她在心里说道。
在她呼吸变得绵长平稳后，时青倏然睁开了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哪里还有半分睡意？里面翻涌着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被强行压抑到扭曲的疯狂偏执。
他抬起手，指尖缓慢而精确地抚过方才被姜遇触碰过的地方，最后停留在自己的唇上，久久摩挲。
没关系。
他无声地勾起唇角，眼底暗流汹涌。
还有时间。
而陷入沉睡的姜遇并不知道，她的意识深处，那个叫二百五的系统，正以精神污染般的频率疯狂刷屏：
【警告！警告！时青黑化值突破临界点，已达100%！宿主！宿主！请立刻采取干预措施！十万火急！】
【滴——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黑化值下降中……当前黑化值50%。警报解除，宿主可继续休眠。】
【警告！警告！黑化值再次飙升！100%！100%！宿主快醒醒！危险！】
……
如此反复横跳，不知经历了多少轮拉锯战，那令人心惊肉跳的黑化值，才终于稳定地回落到了50%以下，并且持续下降。
这一夜，姜遇睡得极不安稳，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梦。
梦里那个少年，总是在她指尖触碰到他的瞬间，碎裂成千万片……可下一刻，那些碎片又会被无形的力量飞快地拼凑起来，少年很快地把自己缝补好，接着固执地，一遍遍地……向她伸出手。
——只为牵住她。
只为牵住她的手吗？
【滴——目标黑化值持续下降，已降至30%。恭喜宿主！危机暂时解除！】
早在天池的时候，李铮前辈就和她说过，时青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让他千万当心。
还有，那个夺舍渡厄行者的幕后黑手，已在般若寺坐化身亡。除此之外，蓬莱境内，大批高手离奇陨落……
姜遇不清楚这里面有没有时青的手笔……
她睁开眼。
屋内已是一片清亮。窗外，宗门的钟声才刚刚响起，正是卯时。
这是在小屋住的第二晚，她却依旧难以适应。在床上茫然地待机片刻后，她才慢吞吞地坐起身。
自从亲手将时青推入鬼泣谷，她就总是睡不着觉。而且只要入梦，就会梦到时青。一开始她是欢喜的，至少能以梦的形式再见见他。
可渐渐地，这梦成了折磨。因为每一次，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以各种形式在自己面前死去。那冰冷的尸骸，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下意识地环顾室内。时青已经不在了。他睡过的地方，被褥迭得整整齐齐，旁边放着一套崭新的青色衣裙，显然是给她的。
一切都平常得……彷佛她们从未分离，彷佛昨日种种不过是一场噩梦。
姜遇盯着那套衣裙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从自己的储物袋里翻出一套利落的白色男装换上，随手束了个高高的马尾。长发已及腰，可她懒得费心梳那些繁复发髻，还是高马尾清爽又方便。
对着水镜晃了晃脑袋，发尾甩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姜遇颇为满意。
是时候去会会她那位「便宜师父」了。
刚走到门口，门直接被推开了。时青走了进来，目光在她身上那套男装上停顿了一瞬，很好看，但并未穿他准备的衣服。他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阿姐要出门？」
「嗯，」姜遇点头，「得回趟宗门，拜见师父。」
时青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阿姐……为何拜入楚吟长老门下？」
姜遇想起这茬就有点头疼：「咳，随便拜的。」
「随便？」时青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两个字落在他耳中，意外地顺耳。楚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名字罢了。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姜遇脸上：「我送阿姐去宗门吧？等阿姐忙完，我再接阿姐回来。」
一个「去」，一个「回」，在他口中说得如此自然，彷佛她留在他身边，已是天经地义。
不等她拒绝，他又补了一句，语气带着点无害的试探：「或者……阿姐想回梨羡居住？也好。」
对上他那双清澈含笑的眼，姜遇险些被蛊惑着点头。她连忙晃了晃脑袋：「……还是住这里吧。」
「随阿姐心意。」 时青从善如流，眼底笑意更深，「那便说好了，届时我去接阿姐。」
「不用这么麻烦。」 姜遇立刻道，「你送我一次我就认得路了。」
时青的目光在她脸上轻轻扫过，片刻后，才缓缓点了头：「……好。」
……
「师父。」 姜遇端端正正行了个弟子礼。
楚吟真人正端着一杯清茶，慢条斯理地品着。抬眼见到姜遇这身装扮，目光不由得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息。总觉得有点眼熟？不确定，再看看。
「筑基了？」 他放下茶杯，语气平淡。
「是。」
「嗯。」 楚吟真人点点头，指尖微动，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便将姜遇稳稳送到了门外，「既已筑基，为师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话音未落，身后的门「匡当」一声，关得严丝合缝。
姜遇：「……」 这拜师收徒，还能更草率一点吗？
「若实在闲得慌，」 门内飘出楚吟真人毫无起伏的声音，「去把后山那片荒地开垦了吧。」
后山？那不是修仙文里最容易出现金手指的地方吗？
姜遇瞬间充满了干劲，为了金手指！
一连过了几日，她才把后山开垦了出来，还种上了不少灵植。
百草宗路过的长老捋着胡子道：「咱们宗门何时在这也种满了菜？」
旁边百草宗弟子探头看了看，一脸笃定：「或许是哪位师姐师哥觉得菜不够吃了吧。」
站在楚吟真人门外的姜遇打了个喷嚏，谁在念叨她？
她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小说误她！翻遍整个后山一个宝贝没捡到！
「师父，我已经把后山开垦出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楚吟长老那张清的脸上，表情堪称一言难尽。他们百草宗一直以修身养性为主，第一次出现这么……勤恳的弟子。
难道是天要亡他百草宗？
「你不要再去后山了。」楚吟长老深吸一口气，随后甩给她一本《医修的自我修养》，「接下来如何还得看你自己的悟性，以后无事不必找我。」
姜遇捧着这本《医修的自我修养》走回小屋，她突然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不对，是对这个宗门的怀疑！
这就是百草宗次次宗门大比垫底的原因吗？
算了，反正系统已经判定她任务完成了，积分也已经到账了。
还差五万积分她就能还清那颗易容丹。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回时青那，连着忙了几日都忘记回去了。都怪金手指的诱惑太大了！
还有这可恶的系统，为什么一开始不提醒她时青的好感值根本没掉！害得她又浪费了这么多积分！
她怀疑自己再被时青杀了之前，会先被系统坑死。
「阿姐怎么站在门口发呆？」
姜遇还没反应过来小屋的门就自己开了，没想到她边走边想居然就走到了。
时青好整以暇地倚在门框上，唇角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本就狭窄的门扉，被他颀长的时候身形占去大半，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笼罩。
「啊？哦，回来了。」 姜遇满脑子都是种菜和系统积分，只想赶紧进屋瘫着，含糊地应了一声，便灵活地从他身侧留出的空隙里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