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仙辞

  ……
  缩地成寸，纵横踏行。
  未过多久，裴夕禾一路北上，已抵达一处唤作“天门关”的地界。
  从高处俯瞰，从地表拔地而起两座高峰，它们顶峰隐没在云端，但可透过山体的走势倾斜，呈现彼此相接的姿态，汇成了个大致的拱形，正是名字的由来。
  而此地层林尽染碧翠，透出旺盛生机。
  裴夕禾只粗略一瞧，眉宇间涌上冷色，金眸烁烁如同燃起焰火，一刹间有股气浪从她体魄中荡出。
  “嘭。”
  那气浪扫过此处天地，顿时将潜藏之人尽数扫了出来！
  他们意识不妙，即刻动手，掐诀施法，召出法相真身，动用神通术法，同向着裴夕禾攻来，一时间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七位上仙？”
  裴夕禾面色如常，面色不改，伸出右手向下一压，竟是叫天随她意，朝下沉降压来，顿时将那数道绚烂攻势都纷纷镇压了去！
  埋伏的上仙们顿感不妙，转身欲走，却发觉天空中已然凝聚了一只巨大手掌，似乎将整片天地握在掌心，叫他们根本无法遁离。
  随着那手掌的收紧，七位上仙的躯壳炸裂，元神魂魄亦是化作虚烬。
  裴夕禾看了狐狸一眼，笑道：“快到天狐祖地里去吧，可得给我争气，一鼓作气晋升上仙。”
  狐狸点点脑袋，自他眉心中渗出一粒血珠，飞上天去，同那“天门关”顶相融，顿时开启一道白金隧道，正是去往祖地的通道。
  他感知到其中传来的熟悉而亲切的气息，便是钻入其中。
  裴夕禾则抱拳在胸，凌空踏足，看向一处。
  “山长啊山长，我也不是什么香饽饽，怎么追得这么紧？真是的。”
  燕七绝现出身形，眯眼看着裴夕禾，到底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你这小兔崽子，当真踏入天尊了？”
  第902章 雏形
  裴夕禾面若春花，笑得明媚，金眸澄澈。
  “山长大人不妨和我斗上一斗，那不就知道清楚明白了？”
  燕七绝眯眼看向眼前的女修，嘴里到底是逼出了几个字。
  “小兔崽子！”
  “本尊还收拾不了你了？”
  她伸出右手，以指点向虚空，遂有层层涟漪荡漾空中，无形的大道被燕七绝化作实质，九道锁链宛如灵蛇游龙般窜出射向裴夕禾的要害，要将之直接镇压。
  裴夕禾抬手一挥，有宛如洪流的灰白法力匹练轰出，亦是一分作九，轰向锁链，而却见虽有黯淡，但依旧朝之轰来。
  她不由言道：“倒因为果？”
  正是藏在太学八重仙阙楼最顶处的那道源天术。燕七绝口上轻慢，暗里却从不因傲慢失智。
  此术凌驾一品，又由天尊施展，威力惊人，锁链直射裴夕禾身侧，任何施展的术法神通都将被这颠倒因果之能拆解，打回原形。
  裴夕禾被锁链紧锁，骤而身周气浪翻涌，一重古朴瀚然的灰白道阙绕于身侧，转身间却迸射霞光，锁链宛如雪融般消解。
  燕七绝面色骤变。
  道阙，法力波动皆是做不得假，此女确实登临天尊境。且初为一重道阙便能破解倒因为果，倒真是昔日其彪悍战力的延续。
  裴夕禾身周道阙浮动，面色如常，倒也不见半点不耐。
  “山长，昔日确实情势所迫，轻易不得暴露身份，学生失礼在前，愿意受这招。但若是再继续斗下去，我的脾气也并不太好。”
  话毕，燕七绝觉察一股锋锐之气锁定自身，心底低骂一声。
  此女身怀那柄传闻得自上古圣魔的道兵‘凌天’，如今踏足天尊境，正能发挥其厉害之处。
  燕七绝哼了一声，止了手而转做谴责：“你隐瞒身份入我大乾太学……”
  她接连发问，而裴夕禾面皮够厚，半点不见羞赧，只砸吧砸吧嘴巴，回道：“这份情谊，学生没齿难忘。”
  “骗学官授道，取学士资源。”
  “学生没齿难忘。”
  “骗本尊建木精粹，还有昆弥境！”
  “学生没齿难忘。”
  “小兔崽子！”燕七绝终是没有忍住，当即发作。
  裴夕禾挑挑眉，浑不在意。
  “山长此行究竟为何，直说了吧，确实没那闲心兜圈子。”
  “莫非也是为了凌天枪来的？”
  至此裴夕禾嬉笑之意尽扫，金眸极锐，身上气息更澎湃厚重了些。
  燕七绝抱拳环胸，垂首思索。
  自然不是为了道兵，太光局面五分，单凡一者显优定受四方忌惮反扑。道兵确实是人人趋之若鹜的至宝，但同样是祸患的化身。
  “本尊可不是那眼皮子浅的。”
  “哼，你这妮子到底是如何这般迅猛晋升的？”
  这才是燕七绝最大的疑惑，裴夕禾这等妖孽，便是在上古三大脉并存的辉煌之刻，只怕都是独一份的。
  而女子眉眼含笑，掰着指头数给她听：“这呢就是天赋好一点，自己努力一点，加上气运好一点……”
  全是车轱辘的废话。
  裴夕禾又拍了拍手，道：“不过我倒是听闻山长收了个小徒弟，怎么不带来见见？也让我看看是怎样的骄子啊。”
  燕七绝哼道：“你不也见过，明宸那丫头。”
  裴夕禾眸子一亮，燕明宸？大乾王女，昔日曾有数面之缘，其修五行道法，资质上乘且极有城府。
  “山长这是，站位了？”
  此女早已独立大乾太学之外，燕七绝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摇了摇头道：“那丫头有些本事，本尊同她作赌输了罢了。”
  “不过她已明帝心，具备帝皇之象。”
  “本尊身为山长，只管大乾安危兴荣，帝王更迭换代并不多插手。”
  天尊乃定海神针，任谁当这王朝之主，皆要仰仗燕七绝和另外一尊天尊老祖护佑一方，他们的地位实际更要凌驾之上。
  “原来如此。”
  裴夕禾点了点头，这大乾王朝的帝位之争，她并不如何在意。
  她取了个蒲团出来，朝着空中一丢，随后便是盘膝其上。
  “山长，如今怎么样你也看到了，我要等着这只狐狸从祖地中出来，你若要斗我奉陪，要补偿我也给得起，咱们没什么争端可起，我便先行修行了。”
  燕七绝捏紧了拳头，裴夕禾这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实在是气得她恨不得将此女抓在掌心反复搓捏。
  早知当年就该多多教训这惹祸精。
  而裴夕禾并未说假，她留出缕心神注意周遭动静，便闭眸修行起来，那一重道阙隐没入虚空，周遭仙灵之气随之呼啸而来。
  她当真是修行了起来。
  天尊之境，九重道阙相叠，直至顶天，助修士可伸手一触天巅，登临真神。
  由一至九，步履维艰，难上加难。
  但裴夕禾并非如此。
  旁得天尊修士择一条或多条大道成阙，越是修行便越是要朝大道源头溯游而去，追寻根本之处。
  她的道阙却是由‘一’所凝，乃无可置疑的世间最根本，修行并非‘追溯’，而是‘塑造’和‘衍生’。
  一气化十方，化万千，都乃是自然而然之事。这便注定裴夕禾纵使身处天尊境，修行速度也绝不会如同寻常天尊般缓慢，需要耗费千千万万载才能堪破一重。
  仙灵滚滚，朝圣般涌来，化作祥瑞莲花缀在裴夕禾身侧。
  燕七绝察觉如此，面色一变，惊疑不定地看着此女。
  其实她此行的目的实在简单，纯粹咽不下这口被欺瞒的气，想要教训教训这惹祸精罢了。曾耗费的那些资源对燕七绝不过是洒洒水，她和裴夕禾一般，都不甚在意。
  只可惜后者亦证道阙，反倒将她弄得不上不下。
  燕七绝收拾心情，面色重变常态，心中有了计量。
  她的双眸一下幽深，心中暗暗呢喃。
  “罢了，金乌，太上，还有这九尾天狐一族的遗脉？便算是结个善缘，也许日后真有用得着的地方呢？”
  燕七绝身形终是遁去，毕竟如非要事，她也不得离开大乾太久。
  而裴夕禾察觉她气息的消散，更是心无旁骛地修练，周遭仙灵涌动，自成封印结界，外在生灵不可踏入此间。
  而裴夕禾心神投向绛宫，那一重道阙的实体便落在元神周围，更有一道奇异的雏形在其中孕育着。
  第903章 九尾
  这雏形便是裴夕禾的法象，自无中生，以‘一’奠基，先天之气孕育，正为宇宙雏形。
  随着裴夕禾道阙不断凝出，法象也将不断成长，不过是否能真正地由‘雏形’蜕变为一方完整宇宙尚未可知。
  但便是如此，若裴夕禾施展法象亦足以搅天乱地，界中无敌。饶是天尊之列，跨境斩敌也绝非妄语。
  这自然要归功于裴夕禾的刻苦修行和超绝悟性，但她身上发生的诸多神奇亦是不可或缺，更可以说是她和‘祂’共同所造就的法象。
  心神寄托至元神，睁开双眼，小人于道阙中心盘膝，伸手触碰那无色无形，却似有藏着漫天霞光的物什，勾唇一笑。
  “真是急不可耐。”
  宇宙之雏的成长便是一化万千，顺势而为，只会越来越快，而这更和九重道阙的构建密不可分，这也预示着，裴夕禾修得九重道阙的迅猛更会撼人心魂。
  正如她说的一般，‘祂’啊，真是急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