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仙辞

  她自己似同之相融，无论是法力还是念力都已被拔高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像是寰宇战场这一整片天地都被她握在掌心。
  这种感觉，很美妙。
  她垂眸看向那紫纱女煞，眼中饶有趣味。
  优劣颠倒。
  两极反转！
  而非晏显然是知晓一二这高座的隐秘，此刻面色难看，但还不曾当机立断地退去。
  她听见裴夕禾将先前话语原样奉还，面庞上不自觉地涌出几分怒气来。
  这等古仙煞脱胎于古仙遗骸，修为也不过是拾人牙慧，并非真主。既不是一步一个脚印修得如今的天尊修为，哪有那里对应的心性和敏锐判断？
  此类生灵所施展的神通术法，大道领悟，都不是自己的东西。
  故而哪怕非晏也算诞生至今存活了万万年，但论起老谋深算和敏锐洞察，还真比不上裴夕禾曾遇见过的几位天尊。
  裴夕禾抬起右手，顿而有呼啸的天地灵气随之涌来，转瞬之间便是在非晏身侧形成一方囚笼。
  “调用天地之力的权柄?”
  非晏眉头紧皱，低嗤了一声，瞬而周身紫雾弥漫，掌心幽深的紫光凝聚成符文，身周若隐若现五重道阙，皆是大道的显化。
  “裂空。”
  她低声轻语，诵读真言，那道阙瞬而凝实，符文爆发璀璨光华。
  原来此女煞行的是空间大道，而因为大道可生万万小道，同一条道上，不同的修士感悟也绝不可能相同，非晏的空间道法自有其独门妙处。
  那紫色符文交织烁烁银光，如刃锋利，顷刻轰落在囚笼上，声势浩大无比。
  只可惜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伤害二百五。
  最初之时，帝歌师父便是告诉过裴夕禾，她走的“一”注定就是一条直指掌真天的道路，她比天下的修士都要更早接触到了真正而完整的大道。若她能真正地以“一”成就掌真天，那么便能绝对凌驾于其他真神。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裴夕禾的领悟，她如今所掌握的大道法则，非是寻常上仙可拥有的。也正是如此，她战力彪悍，能做到绝大多数修士无法做到的跨境斗法。
  实际上，裴夕禾的修为和法力大大限制了自身道法领悟的发挥。
  此刻情况则完美地弥补了这个缺陷，裴夕禾通过这张帝座，竟同这片天地相融，调用的天地之力是真正的无穷尽。
  那囚笼被紫银之光侵蚀，损害磨灭，循环修复，最后非晏的裂空之术彻底消磨干净，囚笼安然如初。
  裴夕禾冷然看去，唇角勾起。
  这是她以‘一’搭建出来的囚笼，可将万千消融，如不能以足够庞大的力量当即斩断，就会迅速地将攻来之力化用于自身。
  “你的道法看似精妙，但不过拾人牙慧，窃来之物罢了。”
  裴夕禾一语中的，叫非晏再也难以掩盖怒色，皎白面庞上一阵涨红，疾言厉色。
  “真是狗仗人势，若非靠着那张太虚道台，你焉能在本尊面前显圣？区区上仙罢了！”
  太虚道台？
  裴夕禾心中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搜刮脑海中是否有过对应的记载，发觉竟然是一无所知。
  她不动声色，居高临下地看着非晏，眉宇飞扬，金瞳睥睨而尊贵，淡声道。
  “本尊？你不过是骸骨所化，什么东西？连魂魄都没有。”
  “不过是运气好些，诞生在这天尊古仙的遗骸上，你都比不上一旁的那狼妖骨头化作的精灵，人家可是有完整的魂魄。”
  非晏闻言骤而双眸一厉，扭过头死死地盯住那洁白如玉的大棒子骨，眼中神色变化莫名。
  癫狂，厌恶，期待，痛恨。
  傲天先前被她法力困住，悬在半空，但刚刚裴夕禾出手将非晏擒制，便是安然落地。
  此刻它强振心神，法力化出的那张嘴巴疯狂输出。
  “就是，还是仙子说的是，你是什么玩意儿！”
  “你连仙子的半根毫毛都比不上，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你瞧瞧你人不人鬼不鬼的，要么像是仙子一样骨肉相称，仙姿超绝，要么像是我一样干干净净一根骨，哪里像你一样半人半骨头的。”
  “都是千年的骨头，谁不知道谁啊你。”
  而非晏恍若未闻，先前不曾在意，如今细细看去这骨头精竟然当真怀有魂魄。
  她冷不丁地出言道：“你是不是在这太虚神殿附近诞生的？”
  还不等傲天回答，非晏又是自顾自地点头道：“一定是了。”
  “大道贵生，滋养万物，果然，果然！”
  “这太虚神光有助我等骸骨生灵诞生真正魂魄的功效！”
  太虚神光？裴夕禾心中继续默默记下，见非晏发癫也不多阻拦，希望探听更多的信息。
  再多说些！
  没法子，这古仙女煞不像骨头精一般有魂魄可以让她施展搜魂，《道心种魔》中的诸多术法都针对魂魄和欲望执念，几乎被骸骨生灵天生克制。
  但叫裴夕禾失望的是非晏很快制住了自己的心绪大乱，反倒是盯着高坐台上的自己，目光灼灼，像是想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
  裴夕禾心中已经有所揣测，大致是这神殿中所藏的奥秘可叫枯骨生魂，这才叫非晏冒着危险踏入。
  而小骨头精便是最好的例证。
  如今想必非晏也察觉到她与太虚神殿那冥冥联系，如此裴夕禾反倒是不急了。
  她施施然地安座，闭上双眸。泥丸中磅礴到恐怖的念力弥散而出，以神殿为中心，将整片天地都彻底笼罩。
  裴夕禾以念力为刻笔，在泥丸宫中自己绘制起这寰宇战场的堪舆图。
  她倒是也没想到能阴差阳错地得到这般机缘，如此之后只要将这堪舆图和那河图洛书的寻踪图对比，便能确定接下来行走的路径了。
  这寰宇战场实在浩瀚广袤，以她此刻被太虚道台加持下的念力，都足足花了半刻钟这才完全将堪舆图绘制完毕。
  她睁眼看向那非晏，见其面色虽冷淡，但眼中流出的急迫终究是暴露了她此刻的心绪不安。
  不过过去了约莫半刻钟，可非晏只觉得度瞬如年。
  而一旦急躁，便真正地失去了谈判的主动权。
  裴夕禾已经想好了如何对付这古仙女煞。
  第839章 太虚神光
  裴夕禾本正欲有所动作，但突而面色微变，只是那股诧异被迅速地掩盖下去，不曾叫那非晏和骨头精瞧见。
  她看向非晏，金眸更显锐利，问道。
  “可曾听闻过‘穷渊之底’？知晓它在何处？”
  裴夕禾发问之时，被太虚神台加持过的种魔念力宛如一张编制得密密麻麻，完全无法逃脱的蛛网将这眼前的两个骸骨生灵笼罩其中，半点情绪波动都逃不出她的探察。
  听到这个名字，傲天这小骨头精没有脸，只有那张小嘴吧嗒吧嗒地说起来：“仙子明鉴，小的不知道啊，你都有我的记忆，那肯定知道小的没有说谎。”
  是也，所以裴夕禾的关注点一直在非晏身上。
  而紫纱女子的眉如远山青黛，此刻蹙紧，似在思量着什么。
  她终于是冷静下来，先前的怒气收敛，一双紫金色的眼眸中精光闪烁，随后眉头松开，笑吟吟地道。
  “这太虚神台将你的念力拔涨至神境，赋予你同这片天地相融的权柄，这你都无法寻觅到‘穷渊之底’的所在？”
  “看来阁下送到我手中的这张牌，不是一般的大啊，你说说我该换些什么东西才好？”
  到底是老怪，就算比不得正主，但也不可小觑。
  裴夕禾先前觉察到其身上的情绪波动，愤怒，厌恶，哀伤，疑惑，势在必得的决然。
  太过复杂的交汇，叫她一时间也难以作出准确的判断。
  她低声嗤了一声。
  先前裴夕禾以种魔念力笼罩天地以绘制寰宇战场的堪舆图，这个过程中也在顺势覆盖此界存在的所有生灵，将他们的言行举止，各种有效信息都容纳其中，这才有图上的一个个标注。
  但偏偏这‘穷渊之底’的消息，竟是半点不见。
  那瞎眼半仙之前留下的锦囊妙言中，穷渊之底显然是个关键无比的地方，可助自己揭开种种谜团，早就被裴夕禾列为必须前去的地方，故而有此一问。
  但若是非晏以为能将此作为突破口，在优劣对比如此明显的局面下翻盘而反制自己？
  那可真是太小瞧裴夕禾了。
  她眼皮一掀，眸中金光湛湛，其容颜本就盛极，此刻更显睥睨，上位者的气息浑然天成。
  裴夕禾没有以言语回应，而是高坐台上屈指落下。
  无形的压力降临，非晏眸中一厉，身侧道阙浮现显化，灿烂奇异的紫光同银芒交织迸发，同这股压力抗衡。
  但正如非晏所说，有太虚神台的加持，除却对于道法领悟和掌握远远不如，裴夕禾此刻的状态，所能调动的力量，还真是无限逼近掌真天的真神之境。
  磅礴伟力倾轧而下，天地间仙灵之气呼啸，在这广阔的大殿之中化作了一方神岳落到囚笼之上，像是要将笼中之人生生震碎了去。
  道阙一重重崩裂开去，非晏先前是半人半骨的姿态，现在随着力量的衰败，不少肌肤都在飞速地变得黯淡无光，直至露出森森骸骨。
  “住手！住手！”
  非晏终于仓惶大叫，若是继续下去，这万载来她吞噬外来修行生灵血肉精魄方才辛苦凝出的血躯必定被磨灭干净。
  裴夕禾扣指敲在了椅柄上，清越的撞击声响彻空旷殿宇。
  “现在该清楚了？你我的局面现今如何。”
  “是我该对你予取予求，你没有半点反抗的权力。想要谈判？你可不配。”
  非晏眼中不甘，唇角抿紧，但转瞬彻底消弭，主动散去了一身护体的法力，低眉顺眼，极为恭敬地行匍匐之礼，柔声道。
  “非晏知晓了。”
  真的知晓了吗？这古仙女煞生就逆骨反心，如今不过勉强慑于威势，这才低头应对。
  若是离开大殿，裴夕禾失去了太虚神台的加持，便会如潜藏盘踞的毒蛇，一发出击下狠狠咬死不放。
  这说不上阴险毒辣，因为易地而处，裴夕禾也是这般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