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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渊而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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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他深吸一口气,抓住了负责来往送信的那位驯鹰人的肩膀,咬牙切齿。
      “我要叛乱,听见没,我要叛乱了!快写信,说我叛乱了,快叫巫祝回来。”
      驯鹰人:“……”
      驯鹰人大气不敢出,左右看了一眼,手提笔墨却不敢下笔。燕白星啧了一声,咕哝了一句起开,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木槿长老旁边驯鹰人的位置。
      楚凤声眸子微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长老木槿神色,随即放心嘲笑起来。
      “你们北越叛乱?巫祝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你那叛乱的旗子一举起来,朱虞长老连人带旗射成一串。”
      燕白星本就烦躁不已,闻言更是冷笑一声,恶狠狠落笔:“那就连你一块叛!”
      意识到燕白星想写什么,楚凤声脸色终于微变。
      “你!”
      腰间金鞭下意识抽出,金铁之声呼啸而来,眼看着就要抽到燕白星的笔上。就在此时,一直不为所动的木槿忽然抬头,连句话都没说,随手抽出一块墨台掷去,却用上十成十拉弓的力道。
      一旁澹台月放在膝上的手一紧,霍得看向楚凤声,然而楚凤声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楚凤声功夫远不如魏危,但这么些年却也练就了闻知危险的敏锐本事,瞳孔一缩,连忙收起长鞭,只见墨台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溅起数块碎石。
      楚凤声一个激灵,来到堂前单膝跪下。
      “我一时失态,忘了祈禳堂不得动兵器的规矩……”
      四周一时安静,就连向来装聋作哑的李天锋也忍不住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澹台月吸了一口气,膝上的手松了些许,正欲说些什么,正听见一声欢欣的语气。
      “哈!写完了!”
      半分没注意到堂内风起云涌的燕白星高高兴兴放下笔墨,吹了吹自己的墨宝,拍到驯鹰人肩膀上。
      “快寄,快寄。”
      “……”
      半点事没干的楚凤声忽然就成了犯上作乱的同党。
      楚凤声攥着鞭子,指骨嘎嘣嘎嘣响。
      ……燕白星这个蠢货!
      驯鹰人欲言又止,楚凤声也有些忐忑地观察着木槿的脸色。
      木槿手中捏着一对珊瑚耳珰,在百越这样远离大海的地方,珊瑚砗磲这类东西最为珍贵。很久之前,百越只有巫祝才有此殊荣佩戴。
      木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笑。
      她已经不算年轻了,这么一笑,眼角的细纹如被吹皱的湖面。但那双眼睛却依旧英气,看上去坚如磐石,多了几分青年没有的沉稳。
      “无妨。”
      木槿收起耳珰,抬起眼朝驯鹰人点了点头,接着示意楚凤声起来。
      她唇边挂着笑意,看向不远处兖州的方向:“巫祝也是该回来了。”
      第86章 背叛
      百越一连“叛”了两个部落,就算知道是假的,魏危也要回百越处理这件事。
      信就在当天来回,魏危在信中讲明自己将会在明日回祈禳堂。
      燕白星得偿所愿,终于一吐浊气,全然将“魏危预备赶回来把叛乱的自己打一顿”这件事抛之脑后。
      他将魏危的这封回信收藏起来,看了又看,确认了又确认,当天晚上就开始张罗着如何给魏危接风洗尘。
      “跨火盆,要大火盆!巫祝这次回来,就再也不会去中原了,那些外头的脏东西别想跟着进我们百越的大门!”
      说着说着,燕白星咬牙切齿,不知道想到什么,猛捶了一下桌子。
      “——就比如陆临渊那个小白脸!”
      燕白星自从得知先前挑战过百越的那个持剑小白脸不知为何和魏危厮混在一块,就大为光火,认定魏危一定是被人以武功秘法为诱饵诓骗,否则按照她的性格,陆临渊此时的坟头草应该三丈高了。
      楚凤声幽幽叹息:“巫祝似乎并不是这样狠绝的人。”
      燕白星瞪大了眼睛:“你难道没有被她揍过吗?”
      楚凤声耸了耸肩膀:“没有。”
      燕白星:“……”
      燕白星当天晚上就去做法扎陆临渊的小人。
      四位巫咸此时都在祈禳堂,听到燕白星提到陆临渊这个名字,联想到多年前那场可以算得上扫去百越脸面的比试,几人皆是神色各异,当初偷袭不成的东瓯巫咸澹台月更是面无表情一顿,喝了一口茶。
      只有一旁从始至终面色肃肃的朱虞长老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神色有些陌生恍惚。
      三年前,巡守千鸟崖的木槿遇见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子,自称为儒宗掌门徐潜山的弟子。
      他似乎对百越一无所知,一人一剑就敢挑战四位巫咸。木槿难得分出不多的一点良心提醒他此举的后果,结果被他婉拒。
      狂妄、胆大、游走在危墙之下,对一切提醒都是听之放之的态度。
      在试炼台上,陆临渊全胜四位巫咸,重伤离去,木槿也不曾阻拦。她以为是陆临渊的所作所为让她想起了同样想要挑战天下第一的魏危,却不曾想过他原来是楚竹的孩子。
      木槿的目光落在百越密林的方向,似乎有谁会在耳边吹了一口气,等她转过头去,就能看到一双笑吟吟的桃花眼。
      **
      不知为何,楚凤声今日也是异常的沉默。
      从今天早上开始,她就有种不安感。
      自然,所谓的叛乱是无稽之谈,魏危本就不会太信,加上还有朱虞长老做背书,就算魏危回来,这把火也烧不到她身上。
      但是……
      楚凤声右手搭着鞭子,缓缓摩挲,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狭长的眉头蹙起。
      燕白星今日没有听到楚凤声阴阳怪气,竟有些不习惯,神色古怪地探过头去:“楚凤声,你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是怕巫祝回来怪罪你许下诺言那件事?”
      燕白星倒是还和从前一模一样,楚凤声神色一松,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看在他们有那么一丁点儿廉价的同僚情谊上,提醒他:“巫祝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要是想处罚我,何必等她回来?你倒是要好好想想怎么解释自己叛乱的事。”
      燕白星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要杀要剐,我都能接受,但我忠心耿耿,巫祝一定舍不得这样做。”
      澹台月闻言冷笑一声:“攀扯了他人下水,你的脸皮倒是厚。”
      三位年纪相仿的巫咸坐在一块就是拌嘴,西瓯巫咸李天锋与朱虞长老木槿对视一眼,颇有些看小辈吵闹一般笑了笑。
      一道清越的鸟鸣传来,燕白星也顾不得其他,欣喜抬头,只见一只傩梭遮天蔽日地从祈禳堂上头飞过,带起的气流一下掀飞了好几盏灯火。
      燕白星急得跳脚。
      “你一飞回来就坏我的布置!”
      **
      百越巫祝在十几岁的年纪就会深入千鸟崖,从鸟群中用新鲜的鹿肉勾引年轻的傩梭独自出来。
      傩梭性格暴烈,发觉被骗后攻击性很强,巫祝时常要赤手空拳不眠不休傲鹰几天几夜,死死抓着傩梭的喉咙,软硬兼施,以自己的鲜血安抚它,直到傩梭心甘情愿停留在自己的手臂上。
      当年魏海棠驯服那只傩梭花了一天一夜,出来时右臂鲜血直流,手肘还滴着血,衣衫上到处都是傩梭挣扎划破的伤口,场面说不出的野性与惨烈。
      木槿有些紧张地看向魏海棠,只见魏海棠唇色苍白,却是眉毛一挑,摁住了傩梭的蠢蠢欲动的背部,笑着骂一句畜生。
      傩梭天生高傲,一旦认主,一生只侍奉一位主人,同生同死。魏海棠的那只傩梭,陪伴了魏海棠十多年的时光,最终在自己主人下葬的那天在空中盘旋三圈,凄厉长鸣,冲进了大火里殉主。
      十五岁时,魏危独自前往千鸟崖驯服自己的傩梭。想起前尘往事,木槿担忧不已,叮嘱魏危要是熬鹰过了一天一夜,那傩梭还没有低头的意思,就撤回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但魏危驯服傩梭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木槿与百越其他人都觉得又是一场漫长的熬鹰,然而两个时辰过去,魏危居然毫发无伤地从千鸟崖出来了,肩上停着一只不安地踩着爪子的年轻傩梭。
      魏危手上提着一桶鹿肉还没用完,傩梭不肯离开魏危的肩膀,又想吃,伸长了鸟脖子去够,带的魏危一踉跄,被顺手扇了一巴掌。
      傩梭讪讪低头蹭了蹭翅羽,当做无事发生。
      “……”
      同样守在千鸟崖外头的燕白星居然从傩梭那张鸟脸上看出了谄媚。
      问起经过,魏危一脸莫名:“不知道,我还没用肉勾它,它自己就冲过来了。”
      一时就连木槿也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摸了摸那只仰头吞肉的傩梭,眼中有些许怀念之色:“大约是这只还小,看爪子才一岁多,性子特别一些。”
      傩梭体型巨大,平日里一般不会飞,只在地上走,燕白星年少无知拉着澹台月去逗过,澹台月被挠了一爪子燕白星更是两爪子,差点破相。
      燕白星从此与傩梭结下不共戴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