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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渊而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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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魏危与梁祈春互相点头见过。
      梁祈春看见魏危身上悬着义牌,一时摸不清她是哪位峰主的徒弟或是朋友,不过她和陆临渊走得这么近……
      梁祈春惊奇:“你师父收新徒弟了?”
      陆临渊闻言展唇,眼中含着笑意:“师父年纪大了,别折腾他了。”
      陆临渊介绍:“这位是孔先生的朋友,魏危。在外头听闻梁先生风采,想请教一二。”
      梁祈春不是没见过醉心习武的女子,就连当年与靺鞨的大战中,儒宗有不少挺身而出的女中豪杰。
      就算在儒宗持春峰,切磋也属平常事。
      梁祈春是个爽快人,闻言点了点头,也不细问详情,只笑道:“我这把骨头下了战场还能活动已属不易了,现在还能与你们年轻一辈打上一场,好生痛快。”
      后面的刀剑架上摆着各式刀剑,梁祈春手伸向一把长剑,却听见陆临渊似笑非笑:“师叔可不要小瞧了她。”
      “……”
      魏危正好拔刀而出,五尺刀长如一线雪白寒光,如冬日霜雪。
      梁祈春夸赞脱口而出:“好刀!”
      好刀配侠客,梁祈春对魏危实力有了计较,停顿了一下,转而拿起一把长刀。
      梁祈春虽是儒宗出身,但有许多行伍之人才有的的习惯,比如喜使刀多过使剑,刀把上配环。
      两人走到台上,魏危横掖起势:“刀名霜雪,请指教。”
      梁祈春也肃色:“刀枪无眼,姑娘小心了。”
      晨起的太阳斜照入密林,风还凉凉的,吹得衣袍贴在人身上。
      陆临渊正预备看着一场比试,一旁却有一个圆脸弟子过来,朝他拜道:“陆师兄,乔先生请您去明鬼峰一趟。”
      陆临渊挑了挑眉。
      儒宗上下只有一位姓乔的先生,他与乔长生素无交集,不知他今日找他干什么。
      陆临渊问:“乔先生说了是什么事情么?”
      弟子只是摇头。
      陆临渊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朝那弟子笑了笑:“这就来。”
      离开时他回头,一双眼睛看着下头的魏危,长睫微颤。
      **
      梁祈春活了四十多年,经历过不少大事,也见过不少天才。
      年代远一些的,有如今儒宗掌门徐潜山的师弟徐安期,二十一岁时一柄太玄剑灭心灯三十一盏。
      儒宗虽不入江湖排名,但徐安期却在当时隐隐有了江湖第一的势头。
      年代近一些的,有年纪轻轻已成了画中国手却弃开阳画院首席之位,从扬州一路到儒宗,甘愿做儒宗丹青先生的的乔长生。
      ……
      ……
      最近一位,就是眼前的魏危。
      儒宗早晨的温度不算太高,梁祈春背后却已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他与魏危已过了二十招,魏危刀法变招之快,简直像是从小依刀而生,长成了手足血肉,如臂使指。
      纵然梁祈春刀法老练,也不过勉强打了一个平手。
      然而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他能感觉到魏危至今还未使出全力。
      除了陆临渊,他从未在第二个人身上体会到这样的压迫感。
      魏危也感到了久违的畅快感。
      梁祈春的刀法很正,一看就知道出自名门正派,和百越那群老怪物相比就像是两个路子。
      ——规矩,端庄,宝相庄严。
      三十招后,魏危虽表情无甚变化,气势却徒然拔高一截,一个跃身白云盖顶,梁祈春正身截刀,霜雪刀与他的刀刃相撞的一瞬间,令人战栗的内劲从接触的那点蔓延而来,梁祈春的刀被带着开始颤抖。
      魏危面无表情,霜雪刀顺势狠狠一刮,双刀之间顿时燃起火花,梁祈春的刀已不堪重负发出悲鸣,连忙往后急退,让出长刀身位,却见对方手腕一翻,陡然发力,那送出的刀锋利无情,连风也是冷的。
      下一瞬,魏危高抬脚,几乎要踢到梁祈春的眼睛,梁祈春急速仰头躲过,然而下一瞬就知道这不过是魏危的假动作。
      魏危收腿旋身,衣诀翻飞,霜雪刀快得像是一道闪电,只见她双手握刀高高举起,正手落下,双刀再次相接的一瞬,梁祈春的刀刃被劈裂,碎成五片,齐齐崩飞!
      梁祈春猝不及防,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就连握稳刀刃也没有做到,踉跄后退。
      力劈华山,一刀断刃!
      刀刃如天女散花往四下崩飞,嵌入台面四周的顽石中寸余。
      这一刻,持春峰一片安静。
      魏危抬起眼睛。
      **
      儒宗,明鬼峰。
      明鬼峰是儒宗的藏书峰,实则是个书阁群落,七八座砖木结构的书楼各自临水,又以防火墙分开,以防失火。
      明鬼峰的藏书大多由孔家捐赠,在此整理抄录古籍的弟子也大多出自孔家。
      陆临渊刚刚进峰,就有佩戴着尚贤峰义牌的弟子上前。
      因为陆临渊掌门弟子的身份没有搜身,就只询问他有没有带火折子之类的东西。
      得到否定,陆临渊才被允许放入。
      明鬼峰地势不高,书阁与仁义峰正殿遥遥相望,檐角有獬豸衔珠纹饰的飞檐,顶端风铃垂落,在这风中叮当作响。
      陆临渊望去,明鬼峰东有妙楷阁,西有宝迹阁,藏古来之名画书法,皆对儒宗弟子开放。
      乔长生身份特殊,既是扬州名震天下的日月山庄的少庄主,又是差一点成了开阳画院首席的国手,儒宗自然对他以礼相待。
      不在无类峰教书的时候,乔长生就会到这里来揣摩古画,儒宗特意打理出一座别院给他。
      院中栽着一棵梅树,曲折的树干胳膊粗细,映着清水墙壁,份外别致,陆临渊只淡淡一扫而过。
      扬州的日月山庄除了武艺,也以梅花出名,这株就是是扬州那边移栽过来的,被乔长生细心养着,此时竟也绿叶覆满枝条,阴阴翠润。
      走进屋,乔长生正伏在案上画画。
      桌子上铺着澄心堂纸,乔长生拿着一支鼠须笔画兰草,桌上徽墨端砚一应俱全,皆是上品。
      乔长生原本轻轻皱眉,似乎对自己所画不太满意,察觉到有人进来了,搁下笔朝陆临渊笑了笑。
      乔长生笑如朗月:“陆公子来了,麻烦稍等一会。”
      陆临渊点头道:“乔先生不急。”
      陆临渊坐下拿起茶盏,刮了刮茶沫,眼中淡淡。
      屋中四处挂着乔长生的画作。
      祯朝画作大体分为两派,在院者谓之院体画,大多软美蕴藉,院外者为别派,偏崇雄峻峭刻。
      乔长生日夕所观览精丽,其画山水树石,以重色青绿朱粉适宜染晕,金碧辉映;画寒松霜竹,自根至梢,极小者一一钩勒,谓之铁钩锁,亦清爽不凡,兼两派之所长。
      最后一笔落下,乔长生移开镇纸,将画作移到一边,是一幅桃花图,一花半叶,粉彩渲染,淋漓生动。
      明鬼阁贮藏古籍众多,院子虽没有严苛到不允许点烛火的地步,但是比起儒宗其他地方还是冷清很多。
      长时间作画,乔长生不由掩袖咳嗽一声。
      陆临渊刮了半天茶盖,还是一口没喝放下来。
      他眼睛微眯了一下:“‘花心起墨晕,春色在毫端’,乔先生不愧是画中国手。”
      乔长生抿了一口热茶,难得有些心不在焉:“多谢陆公子夸赞。”
      陆临渊笑意未达眼底,看着对面这位似乎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公子道:“不知乔先生今日找我何事呢?”
      乔长生看着陆临渊,像是在组织语言。
      生长富贵的端正君子似乎极少经历这样的时刻,半晌沉吟过后,他轻声开口道:“我是想问你,魏姑娘从百越来这里是为什么?”
      话音未落,乔长生忽然眼前一黑。
      后脑勺传来疼意,像是挨了一锤,乔长生刚刚喝的热茶在胃里似乎也震荡了一下,不适得厉害。
      岔气地咳嗽一声,乔长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整个人被迫贴在墙上,视线中只有桌上刚刚画完的春日桃花图,还有虚虚横在他脖颈上的君子帖。
      脑袋虽然还有活动的空间,但乔长生相信自己若是此刻想逃,一定逃不过这柄剑。
      陆临渊翘了下嘴角,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声音低低的,如笑面阎王:“乔公子这么一个聪慧的脑子,是特意送上来让我砍的吗?”
      乔长生:“……”
      是谁和他说陆临渊脾气很好,是个冰壶玉衡般的君子的?!
      第13章 拥楫歌
      受了刺激,乔长生觉得胃里有些难受,咳嗽得更厉害了。
      他仰起头往墙壁上靠了靠,深吸一口气,才勉励开口。
      “陆公子误会了,我对魏姑娘并无恶意。”
      陆临渊挑眉,语气温和:“哦,那乔公子想做什么?”
      中原大多数人闻百越靺鞨之类的异族而色变,乔长生发现了魏危是百越人,却没有上报儒宗,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