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四季。”
“好。”男人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没有再说话。这边工作人员已经提来了礼品站在旁边，“这是刘市长为几位客人准备的礼物，一点特产。”
“是一点儿特产和零食，”旁边的二号位说，“一点小心意。”
四个一模一样的蓝色袋子，其中一个袋子上放着一块红色的勾纱头巾，灯光下看起来亮闪闪的。工作人员很自然的把带着漂亮头巾的这袋递给了她。
姜彤伸手接过了。
告别。
男人没有送别客人……是人送别了他。大家站在路边，先都目送他和副官远去了，这才轮到了送别客人。
“再见。”带着当地特色头巾的女人对着窗外挥手微笑，然后看着餐厅的门匾和路边的主人一起慢慢后退，远去了。
“呼。”
一切场景都消失的时候，姜彤全身软了下来，靠在后排的椅子上。
她是想松一口气的。可是还有两个人在旁边坐着。X市的灯光那么明亮，她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一切，憋了很久，那口气，到底还是慢慢吐了出来。
又低低地笑了一声。
一切啊，正该如此。
时至今日，方知圆满。
“怎么了？”旁边的男人侧头看她，声音清冷，“你没事吧？”
“没事。”她摇摇头说。
“今晚的酒其实还好，”男人看着她，“度数不高。”
“是啊，就和饮料似的。”这椅子那么软，她靠在椅子上，看着前方的灯火。
车子一路疾驰。
度数不高，可是她觉得自己，还是醉了。
“今天，真好啊。”她突然低声叹气，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什么？”
“我说，今天天气真好。”她笑，提高了一点声音。
也许是酒精作祟，让她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涌动的情绪。就像是海水，已经扑盖而来。
“今天天气好吗？”旁边的人侧头问。
“好啊，”她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他。车外灯光落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笑着看着窗外，叹气，“直到今天，我其实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所愿皆所得”了。”
“因为这盛世，”她看着窗外微笑，“如我所愿。”
旁边的男人看着她。
“你喝醉了？”他问，“就这点酒量？”
女人摇了摇头。
她扭头去看旁边的人，男人也在侧头看着她，面无表情，眯着眼。
很英俊。
“钱塘江上信潮来，今日方知我是我。”她笑着，吟了一句诗。
“梁董，”她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车外霓虹灯的灯光闪烁，后退，男人侧头看她，挑了挑眉。
“你问。”他说。
“想您这样的——天之骄子了。像您这样的条件这么好，生来就是什么都有了，”女人抬头看他，灯光落在她的眼里，和脸上。她看着他，声音轻轻笑，“您有过什么“想得到，又得不到”的东西吗？”
“想得到又暂时还没有得到的东西？”
男人顿了顿，挑眉笑了，“这不是很明显吗？”
姜彤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她又看着他的脸问，“爱过一个人吗？”
男人眯眼看着她，薄唇慢慢地勾了起来。
他看着她的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女人也不需要他“真的回答”。
“假如你，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没有再看他的脸，她的目光挪开了，反而去看他身后的景色。窗外的霓虹灯光，已经拉出了一条五颜六色的线。酒局上唱过的歌，不知道什么时候伴奏又响了起来，男歌手的歌声低低，如泣如诉，
“夜已沉默，心事向谁说？”
“不肯回头，所有的爱都错过。”
低低的歌声里，她低声说，“他也曾经，也很爱你。”
“但是你们俩如果在一起，两个人的事业，都会毁掉。对于你来说——”她顿了顿，“就是得不到家产了。”
女人又看着他，“这样的话，你会选择爱情吗？”
男人眯眼看着她。
女人的俏脸微红，已然是微醺了。
秘书和司机都在前面，保持着沉默。
“贫贱夫妻百事哀？”他终于给了回应。
“是的，是，就是这个意思。”女人抬头看他，很执拗的要一个答案，“你会愿意跟TA分开吗？还是要很执着地，跟TA在一起？”
男人靠在椅子上，敲了敲手指。
“那对方呢？”他继续问，“TA愿意，和你过这种生活吗？”
“至少那个时候，他是愿意的。”女人回答得很肯t定。
男人沉默了。
他甚至还很认真地去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三秒。
“我依然会选择跟他分开。”思考之后他回答得很轻松，也很肯定，“这是显而易见的选择。”
“为什么？”
似乎被他的回答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她靠在了椅背上，低声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事业的成就，十分重要。”
男人的声音在车厢里，轻慢，清晰，冷静，“既然两个人在一起，彼此都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那说明，这段感情就是个错误——在一起，也不过只是互相折磨罢了。”
“这不是最优解。”
女人靠在座椅上，捻了捻身上的披肩。
沉默了。
“是啊，”她低声说，“就应该这样。”
“你是对的。”她低声说话，近乎喃喃自语，“分开是对的。”
再然后，直到酒店，她侧头看着窗外，都没有再说话。
今天的酒局散的还算早，回到了房间姜彤看看时间，这才刚刚到十点。其实按照她之前的习惯，她是应该继续工作到十二点的：签签单，给下属回复邮件，时间很紧，一晃就过去了。
可是今天，她没有再工作。
她只是觉得好累。
好累，和疲惫。力气已经被谁完全抽走，可是血液里又有着隐隐约约的兴奋，和一点点的痛苦和释然。当年的选择是对的——当年如果不这样选择，彼此的命运都会大不相同。
不去回想了，也就没有了后悔。
饭局上面提回来的礼品盒子还在，姜彤低头看了看。最上面的头巾闪亮。她俯身，把这条头巾扯出来看。这是一条大红色的头巾，颜色正红，亮闪闪夹杂着金线，披在头上，也许都可以当新娘的头巾用了。
这个念头闪过，她靠在椅子上，把这张头巾轻轻盖在了脸上，闭目不语。
很久。
然后终于叹了一口气。
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IP是当地的号码。
她垂眸，看着这个电话号码几秒。
“你好。”她把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接通了。可是那边一时没有说话，只有沉沉的呼吸声。
“打错了吗？”她笑，“那我挂了。”
也许是恶作剧。也许是诈骗，也许是推销……她想过，一切可能，都有可能发生。
“彤彤。”那边的声音却说。
那么的熟悉。
那些死去的记忆，在这一刻袭击了她。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可是在这半秒里，大脑却已经马上判断出了来人。他的声音有些陌生，可是又那么的熟悉。
熟悉得，好像一个小时前在饭桌上听到过。
她拿着电话，没有回答。
呼吸沉沉。
“彤彤，”他明明喝了不少酒，可是声音依旧平稳着，“你到酒店了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的？”她拿着电话，低声问道，只觉得心脏又不受抑制地跳动了起来。
饭桌上，她只是加了微信，没有交换号码。
“你们公司交上来的报告上面，有你的手机号码。”
沉默了几秒，他到底是回答了。
……姜彤沉默了。
她靠在了床头，扯过了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腿。
没有说话。
她想起来了，公司的确交过这个报告。
“这么多年，”那边低声说，“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
姜彤拿着手机垂眸，保持沉默。
“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事的？”过了几秒，她低声问。
“什么事？”他问。
她的手指，捏紧了手机。
沉默。
“是……很久以前。”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对她没有任何防备，和饭局上那个气势沉沉的人恍然判若两人。他低声回答，“有一次回老家探亲，听人说的。”
“他们说，你自己，生了一个孩子。”
“……”姜彤拿着手机，沉默了。
“可是孩子，和你没任何关系。”她沉默了一下，试探着，小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