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小音,去开门。”她只能无奈地吩咐道。
“得令!”小丫头倒是挺来劲,立刻飘了过去,急得小元也跟了过去,“我也去我也去。”
很快,前面傳来门开的声音,以及两个小鬼压抑不住的欢呼声。穿着
巫箬忍住扶额的冲动,这两个小鬼,以前见了李淳风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倒好,天天都盼着他来。
原因无他,不过“贿赂”两字罢了。
果然,当披着银鼠皮大氅的李太史如进自家院子般自在地走进来时,两个小鬼手里都各拿了一个带铃铛的藤球,高兴得不得了。
真是没见过这么好骗的鬼。
巫箬忍不住瞪眼,李淳风看着她却不禁眼睛一亮。只见她穿着厚厚的月白色襦袄,似乎很怕冷的样子,生生把原本窈窕的身姿裹得圆咕隆咚。
一看就讓人很想将她緊緊抱住……
李太史微微眯眼,面上倒是神色不动,只笑眯眯地走到她身邊,打量着脚邊的瓦罐,“阿箬装这么多雪做什么?难道也是要用雪水来煮茶?”
巫箬白了他一眼,“我可没李太史这么风雅。”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瓦罐搬入了晾晒草药的木棚下面。
可还未起身,便觉身上一暖,多了一件银鼠皮的大氅。
“这些粗活自然是男人来做的,这么怕冷,还不快去屋子里呆着。”李淳风的话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只见他已走开,将數个瓦罐一起提了起来。
看不出来力气还挺大。
“不用你帮忙。”巫箬蹙了蹙眉,看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绸衣,想将大氅还给他,“我可不想害你生病了,还得费力气给你治病。”
“阿箬你也太小看我了。”说话间,李淳风已经把瓦罐搬了过来,“想当年,老头子寒冬腊月地把我丢进结冰的河水里,我不也照样过来了。不信,你摸摸我的手,可不比你的暖和?”
他说着,将瓦罐放好,竟当真涎着臉把手伸了过来。
巫箬面色一寒,“啪”的一声将那只轻浮的爪子拍开,“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李太史把这全院子的瓦罐都搬到阴暗处了。”
说着,走到铺子里,准备收拾一下开门就诊,却见长桌上放着一个食篮。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盖的严严实实的食盒。
“快趁热把早饭吃了。”李淳风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巫箬愣了愣,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将食盒的盖子揭开,只见里面分别装着米粥和馒头,热气腾腾的样子,分明是剛出锅不久。
这人,竟是大清早来给她送早饭的嗎?
将米粥从食篮里端出来,冰冷的手上触到一片暖意,竟讓人有些不舍得放手。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正在后院忙碌的身影,向来平静的眼眸中有一丝波动。
李淳风,已经走进她的生活太远了,而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也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能够容忍他时不时的逗弄。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过了一会儿,李淳风收拾完瓦罐回到前面,只见巫箬正静静地坐在桌边喝粥,小臉在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红晕,而她旁边的位子上还摆着一副碗筷。
他的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很是自然地坐下来为自己舀了一碗粥,一边夹了一个馒头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荣庆祥最有名的豆沙馒头,尝尝看可还合你口味。”
巫箬臉上的红晕又可疑地加深了几分,但还是夹起来咬了一口,随即点点头,“还不错,就是有些太甜了。”
“姑娘家不都喜欢甜食嗎?”李淳风支着下巴望着她,一脸满足的神情。
巫箬瞥了他一眼,“李太史对姑娘们的心事倒挺了解。”
李淳风眼睛一亮,“阿箬这可是吃醋了?”
“你想太多了。”巫箬又咬了一口馒头,嚼得可比上一口用力多了,咽下去后,缓缓道,“对了,我前段时间在茶食店看到了贺茂晴,还带着一个据说是他妹妹的小姑娘,李太史不打算解释一下?”
“阿箬你怎么总是对别的男人这么关心。”李淳风假模假式地叹了口气,“不过我还是要澄清一下,贺茂晴已经因为刺杀吴王殿下被就地正法了,你看到的那位叫高向秋元,至于他的妹妹,我听说那次扶桑使团回去的时候他也跟着回去了,大约后来又把他妹妹接来长安了吧。”
“是吗,可是扮作松田佐一郎的模样回去的?”巫箬挑挑眉。
李淳风眨眨眼,“还有这等事?我怎么不知道?”随即擺摆手,“哎,别人的事管这么多做甚?我倒是听说,终南山上的雪已经积了颇厚,不如今日我们去赏雪吧?”
“李太史俸禄丰厚,自然有闲工夫赏雪,不过我们这些老百姓还要为生计奔波,恕不相陪。”
说话间,巫箬已经吃完了碗里的粥和馒头,用手绢擦了擦嘴角,便摆出一副要逐客的模样,没想到话音刚落,门外便跑进来一个男子,身体健硕,赫然便是那日陪巧儿来看病的何大誌。
只见他神色焦急,身上連夹袄都没穿,像是匆匆跑来,看到巫箬,顿时上来拉她,“巫大夫,快走,巧儿她出事了。”
巫箬有些意外,他们不是昨天刚成亲吗?她因为有急诊没有去,还托徐婶帮她送去了贺礼,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就出事了?
李淳风看着何大誌紧紧抓着巫箬的胳膊,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把他的手拉了开去,道:“别着急,我们这就去你家看看,阿箬你把药箱拿着,我的马车就停在门口。”
看何大誌如此着急,巫箬也不介意他是否跟着了,取了药箱,三人一起上了马车,匆匆赶到何大誌的家里。
满屋的喜绸还没来得及摘下,新娘子就一病不起,周围的邻居听说了都赶来帮忙,也多亏了有三姑六婆和他娘守着,何大志这才能出来寻医。只是,他也说不清巧儿到底是怎么了,只说开始还好好的,结果到了下半夜,突然嚷着冷,身上却烫得吓人。他以为是得了风寒,还帮她煮了点药,可喝下去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到了天亮,实在不敢再等,便来找大夫了。
待得巫箬看到巧儿时,她已经脸色发青,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嘴里蠕动着,不知在说什么。
本来碍于男女有别,不准备踏入房内的李淳风,在门口一眼瞥见她的样子,立刻进去一把将巫箬拉到了自己身后,道:“她这是冲了煞,你身上阴气重,先别碰她。”
冲煞,此话一出,别说巫箬,就連何大志和周围的女人们都变了脸色。
“不、不可能啊。”何大志急得连话都快说不清了,“昨晚巧儿进门前,我们是撒了谷豆、镇了三煞的,怎么还会冲煞?”
他口中的三煞,指的是青羊、乌鸡、青牛三煞,民间早有习俗,凡是三煞在门,新人不得入,否则就会“冲煞”,有损家中长辈健康,还会导致无子,但若在门前撒了谷豆,让小孩子争抢,便可令三煞自动避让,让新婦平安进门。
既然都按照习俗做了,怎么还会冲煞?而且也从未听说,新娘子会因此生病的。
李淳风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上前看了看巧儿的情况,只见她的印堂中透出一股死气,明显冲撞的是比那三煞还要可怕得多的东西。
“她在说什么?”一旁的巫箬突然道。
李淳风明白她的意思,低下头仔细辨别她那含糊的声音,渐渐地,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因为那巧儿一直在重复三个字:新娘子。
巫箬也听见了,几乎和他同时说出一个词:“花煞。”
何大志急得攥紧了拳头,“花煞?那是什么鬼东西?巫大夫,巧儿可还有救?”
巫箬没有立刻回答他,先看了一眼李淳风,只见他已从袖中拿出数张符来贴在了巧儿的脑门和手腕、脚腕之上。
“你这是做什么?”何大志大惊上前,李淳风站起身拦住他道:“在下略懂一些道术,这五张符可暂时压制她身上的煞气,你若轻易动了,有什么后果,我可不负责。”
“大志别急,这位公子既是巫大夫的朋友,自然是信得过的。”何大志的娘也走了过来,拉住自己的儿子,对李淳风和巫箬两人说道,“我儿子太莽撞了,还请二位见谅,无论如何,请一定救救我儿媳妇。”
周围人大多都是昨夜才喝了这小两口喜酒的,也都附和道:“还请两位救救命吧,什么花煞,我们怎么都没看见?”
李淳风听到这儿,道:“各位确定昨夜都没看见一个打扮得像新娘的女子?”
“确实没看到。”众人都笃定地说道。
想想也是,这新娘之外的人要是也穿了一身喜服出现在酒席间,定是很惹人注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