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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幽冥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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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花魁大赛的会场就设置在东市之内,因为这里是全长安城青楼聚集最多的地方。一大块空地被搭上了精致的高台,作为表演的“花台”,四周更是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桌椅,价钱从外层到内圈逐渐攀高。就连周围的酒楼几乎都座无虚席,有些没抢到位子的百姓甚至爬到了附近房屋的顶楼,远远观望,真真是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不过到现在为止,虽然已经有好几位青楼头牌上台表演了,可观众们的热情却不太高,毕竟大家期盼的都是今晚三位热门人选的角逐。就在台下人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声堪比凤鸣的歌声突然直冲云霄,令所有人精神一振,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就见连玉儿轻快地走上“花台”,一袭水蓝襦裙,半袒□□,外面罩着同色的轻纱,手臂间挽着一丈多长的雪白半臂,说不出的婉丽动人。她也不多说,半臂一舞,挽出一段优美的弧线,樱唇微启,不似人间的嗓音清透空灵,用昆仑玉碎,芙蓉泣露来比,也无半分虚夸。台下的观众们听得如痴如醉,有的甚至双眼微阖,似魂入九霄云外。
      可就在这时,一声金石破空之声突然响起,把连玉儿的歌声生生压了下去!
      观众们皆为之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四个壮汉手抬一座无顶辇轿,健步如飞地奔来。只是他们手中的辇轿大得离谱,是普通轿子的数倍之大,上面立着一位丽人正反弹琵琶,随乐而舞,她身上的红色衣料只堪堪遮住了最关键的地方,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身段展露无遗。
      来者正是红药!
      毫无疑问,她甫一出场,便将连玉儿的风头全都抢了去。那铿锵激越的琵琶声,热辣奔放的舞姿,让所有人血脉贲张,恨不得站起来与她一起起舞。从她的长眉、妙目到腰肢、舞步,红药整个人,无不和她头上那朵鲜红欲滴的芍药花一样,充满着摄人的妖娆和妩媚。
      这一刻,整个长安都为之屏息倾倒!
      “花魁!花魁!”人群忘情地呼喊着,没有一个人看到黯然退场的连玉儿,也没有一个人还想到那因病不能出场的绿腰。
      红药终于得偿所愿,成为长安城最夺目的花魁。
      然而,当繁华落尽,她一个人站在听雨楼最高处时,却觉得心中一片空白。
      “成为花魁,开心了吗?”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背后。
      红药惊讶转身,来人竟是原本该被关在花铺的巫箬。不过很快,她就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早该想到,你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束手就擒。可是为什么,你不阻止我?”
      巫箬走到她身边,望着脚下如天河一般的长安街道,目光深邃:“你不过想当当花魁罢了,这么一个小小心愿我为何要阻止?何况那牡丹花和无骨香不过让连玉儿和绿腰虚弱一段时日,不会真得伤及她们的性命。从一开始,你就不是一只心狠手辣的妖精啊。”
      “是吗?听你这么评价,我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高兴呢。”红药的嘴角轻轻勾起。
      此刻,夜风习习吹来,衣袂翻飞的两人,再无之前那对峙的紧张,反倒有些像认识了许久的挚友。
      “喂,你说为什么我当了花魁,却一点不像之前想的那样高兴呢?”
      “因为那些看客们喜欢的不是芍药花,而是你作为人的样子。你要的喜欢,不是他们能给的。这表面的万千宠爱,或许不及一个人对你的痴迷。还有,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巫箬。”
      “呵,好吧,巫箬。照你这么说来,我这个花魁是白当了,我芍药一族还是输给了牡丹。”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话?‘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每个人喜欢的都不一样,并非多数人喜欢的就一定是好的。上神创造万物,万物便皆是一样,并无优劣高低之分。别去羡慕别人,因为可能正有人在羡慕着你。也别太在乎‘人’的看法,因为人族本来就是这世间最善变的生灵。你只要忠于自己的心,让自己满意就行了。”
      “忠于自己啊……呵……”又是一阵夜风拂来,红药摘下头上的花,凝视了片刻,“或许你说的对。这名妓我也腻烦了,不如改改行吧。”
      她决然地将花一抛,花朵在夜风中散开,一片片鲜艳而娇嫩的花瓣似一场春雨飘飘荡荡向凡间落去。
      据后来坊间传言所说,端午节前夕,长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听雨楼的头牌名妓艳压群芳,一举夺得花魁头衔,却在当晚不见踪影,一时间惹得满城流言四起。谁也没有心思去留意升平坊一家不大的花铺重新开张了,老板娘美貌动人,倒是以各色芍药花作发饰的风气悄然兴起,在长安城风靡一时。
      第8章 双蛇变(一) 端午节当然要听关于蛇的……
      端午节这天,因为前来医馆买雄黄等驱邪药物的人实在太多,巫箬一直忙到华灯初上,才腾出空来吃了点晚饭,准备出去赏灯。
      “箬姐姐,箬姐姐,你可千万别忘了我的泥人啊!”还没出门,裙摆便被从地下钻出来的小元紧紧扯住,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还有大风车,要那种被风一吹就能响的!”
      “知道了,唠叨鬼。你从早上到现在念了不下一百遍了。”巫箬没好气地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再看另一边的小音,虽然没说话,但还是满脸期待的样子,只得无奈地笑了笑,“你们放心,我出门第一件事就去把小元的泥人、风车还有小音的竹笛买了,行了吧?不过你们也要遵守承诺,好好看家,不能再随便吓人了。”
      “嗯!”姐弟俩齐齐点了头,相互做了个鬼脸,消失在墙壁里。
      无奈地摇摇头,巫箬锁好大门,走到大街上,只见通济坊所有店铺都已经点上了灯,美得如梦如幻。街坊四邻们更是此起彼伏地跟她打着招呼。
      出了通济坊,巫箬没有目的地闲逛着,耳边充斥着小商小贩们招揽生意的叫卖声。他们摊子上卖的东西虽不如大商铺里的精致名贵,但种类也是数不胜数,让人目不暇接,既有糖人、泥人这些小孩子玩的玩意,也有竹篓竹筐这些生活用品或者姑娘们喜欢的胭脂水粉,有的摊位上甚至还摆着从西域或南面诸国捣鼓来的新鲜玩意。对于一个如日中天四方来朝的帝国来说,这些东西倒也不稀奇,不过贵在便宜又实用,很受寻常人家的喜欢。
      巫箬在一盏鲤鱼跃龙门的花灯下面,看中了一支银钗,正心想小音应该会喜欢,就发现隔壁的一家茶馆特别热闹。原来那茶馆主人为了招揽生意,把桌椅都摆到了大街上,更是让说书先生直接在大门口说书。这下可引得不少人围观、喝茶。
      这时候的说书先生大凡喜欢说些开国元勋们的豪义之举或坊间轶事,此刻大约刚说完一段,正在喝茶休息,可听客们却意犹未尽,一人站起来嚷着让说书先生再来一段。
      这时候的说书先生大凡喜欢说些开国名将们的豪义之举或坊间轶事,此刻大约刚说完一段,正在喝茶休息,可听客们却意犹未尽,一人站起来嚷着让说书先生再来一段。
      只见那说书先生捻须一笑,也不推辞,醒木一敲,清了清嗓子说道:“承蒙列位客官厚爱,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给大家说个至奇之事吧。
      话说前朝有个人以弄蛇为业,乡里人都称他为蛇人。蛇人曾蓄养过两条蛇,皆为青色,大的叫大青,小的叫二青。二青额上有一个赤点,尤其灵驯可爱,蛇人最是宠爱有加。
      后来不到一年,大青死了,蛇人思虑着再捕一条蛇来填补空缺,可是却迟迟不能如愿。一夜,他投宿于一间山寺,天明打开蛇篓,却发现二青不在了。蛇人自然悲痛欲绝,四处搜寻,大声疾呼二青名号,却还是不见它的踪影。他想到平日二青灵驯,或许会自己寻路回来,于是静坐在山寺等它。然而到了正午,还是不见二青的身影,蛇人终于绝望,只得独自起行。
      可怪事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他离开山寺快五里地的时候,忽闻草间窸窣作响,停下脚步愕然回头,却是二青回来了!蛇人大喜过望,忙取蛇篓让二青进去,但二青却岿然不动。蛇人很诧异,见它身后竟还有一条青色小蛇,恍然大悟:原来二青是专门去为他寻回一条小蛇以达成心愿。他连忙拿出蛇饵来喂二青和小蛇,小蛇却好像很害怕,瑟缩着不敢吃。这时二青竟主动将自己口中的饵料喂给小蛇,小蛇这才吃掉。自此,蛇人又得一蛇,悉心教导,发现小蛇也很有灵性,与二青无异,于是取名为小青。
      可惜蛇人弄蛇,只以二尺为佳,大则过重。二青长到三尺有余时,蛇人再也抱不动它,只得下定决心放它回归山林之中。一日到得山中,蛇人以美食喂养二青后,放它离去。二青虽然离开,但不久又回来,盘旋于竹篓之外。蛇人挥手道:‘去之!去之!世上无百年不散之筵席。从此隐身大谷,必为神龙,篓中何可以久居也?’二青闻后再次离去,不料很快又回来,挥之不去,以头触篓,篓中的小青也震动不已。蛇人这才明白,放出小青,只见它与二青交首吐舌,似在相互告别,随即委蛇并去。蛇人以为小青不会再回来,正要离开,不料它竟独自回来,就像是不放心他一个人独自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