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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意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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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他故弄玄虚地停下,惹得许昭意不自觉地凑前伸伸耳朵。
      唇边勾起一点点弧度,巫嘉年把话说完:“他爸是个杀人犯,孟青时是杀人犯的儿子。”
      第28章
      许昭意的脑子有一瞬间空白。
      她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巫嘉年又讲道:“他们家简直是危险分子,当初那栋楼里多少人见了他们都绕道走,意意,我劝你还是别和他走太近,你想想你奶奶和你姑姑,到时候惹上一身麻烦可就来不及跑了。”
      他说得煞有其事,许昭意那颗原本已经乱七八糟此时更是解不开,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间没注意到裙摆已经被雨水淋得不能再湿。
      “反正这事我悄悄告诉你,你心里有数就行,”他又忽然不说了,抬手虚虚揽过她的肩,“这雨太大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许昭意没说话,只是顺势机械般地跟上他的步伐。
      -
      傍晚六点的约见,孟青时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期待它的到来。
      小镇的深夜很安静,这晚连夏蝉都不再鸣叫,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耳边静悄悄的,明明是一个足够好眠的夜晚,他却了无睡意。
      孟青时开始思考着明天该怎么安排,带她去新开的小店请她吃炸鸡,夜幕降临后去江边的公园散散步,如果氛围好的话,他也许会告白。
      翌日,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夏日晴天。
      在傍晚来临之前,他还需要先去快递站工作。
      前段时间让他去老年活动中心上课的那位退休阿婆又来了,孟青时这回知道了她姓倪。
      她不是来取快递的,而是来告知他课程的安排,本以为过去这么久,这位倪老师已经忘记了讲课这件事,但没想到她仍旧放在心上,甚至连时间都安排好了。
      “就明天,周一,好不好?”倪老师说得真诚,“小孟啊,辛苦你愿意教我们这些老人。”
      这话直接把他架在这,孟青时不知该如何推脱,其实他向来不是会看陌生人脸色的人,可许是今天心情不错,他想了片刻就应下了。
      中午随便应付完午饭,孟青时又回快递站工作。
      他在手机上问许昭意中午吃了什么,对方给他发来一张照片,并附言:【奶奶牌炒饭。】
      只聊了一小会,孟青时就把手机收起。
      最近网购平台促销活动多,给他增加不少工作量,他忙得脚不沾地,但也因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和到来,心中并无疲累。
      下午三点半,被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连续不断地震动。
      起初他没听见,直到第三通电话打来,他的注意力才被彻底吸引。
      孟青时以为是许昭意打来的,只不过视线扫过,来电显示“阿姨”,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怎么又给他打电话?
      震动快结束时,孟青时才用指尖划过屏幕,慢吞吞接起。
      他尚未出言,电话那头就已经传来聂心沙哑而崩溃的声音:“青时……青时你快来救救我……”
      手里的扫描仪滴滴两声,男人按下按钮将机器关掉,不明就里:“怎么了?”
      “好多血……我在家里,你爸跑了,求求你了青时,帮帮我,帮帮我,我的孩子不能有事情……”
      对方说得着急、恳切,似乎还在使劲压抑着情绪,就像即将爆炸的气球,不断撑大,就要到达响声的临界点。
      几番猜测,孟青时很快就在脑中将这几句话串在一起。
      “叫救护车了吗?”
      “叫了……医生说可能要家属签字……我,我不知道该找谁了……”
      孟青时站在原地,纠结将他吞噬、淹没,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再管那个家里的琐碎,但内心却有一道声音反复告诉他,不能成为像孟朗那样冷血无情的人。
      算了。
      就当还掉五年前的那份恩情。
      他取下抵在耳边的手机,给许昭意发了一条信息。
      【我有事提前去县城,六点前回来接你,如果没赶回来的话,你自己坐车来,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可以吗?】
      ……
      浓云密布,县城的雨比小镇来得快。
      孟青时赶到医院时,身后瞬间淅淅沥沥,雨水融进水泥马路里,夹杂着泥土的味道。
      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气味令他感到些许不适,按照对方告知他的情况,他很快找到急诊室的位置,聂心躺在担架上,她脸上是肿胀的伤痕,嘴角有渗出一点血。
      这样的东西,孟青时再熟悉不过了。
      “病人家属是吗,”一旁的护士上前过问,“和病人什么关系?”
      “母子,”孟青时喘着粗气,“她什么情况?”
      “身上多处挫伤,得做个全面检查才能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出血骨折,还有,患者是孕妇,有先兆流产的症状,孩子不一定能保得住,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麻烦你们。”
      一阵兵荒马乱,孟青时全程跟着,他试图给孟朗打电话,却被护士催得不了了之。
      聂心最后还是被推进了手术室。
      油然而生的烦躁将孟青时彻底吞噬。
      眼前红灯亮起的“手术中”,刺目、厌烦,他靠在冰冷洁白的墙上,周围人来来往往,自动在他眼里虚焦,画面扭曲间,又被另一幅相同的场景替代。
      过了许久,手术室的灯光终于熄灭。
      聂心被转到普通病房,她唇色苍白,眼神黯淡,了无生气的模样,像是对这个世界没了任何期待。
      “孩子没了,”她没去看孟青时,只是盯着窗外的雨,“又没保住。”
      孟青时在她床侧的椅子上坐下,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可能变成戳破气球的那根针,所以他选择沉默。
      “我要离婚。”
      “我要和你爸离婚。”
      “……”
      从前孟青时无数次希望她能坚定地说出这样的话,但当这一幕真的来临时,他内心又很不是滋味。
      因为代价太重,太惨烈。
      他也无法说风凉话,只是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床头。
      “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青时,你说得对,一个人不能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别人身上,我太蠢了,”她捏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咬牙切齿,“这是我的报应,我活该流掉第二个属于我的孩子!”
      她声嘶力竭,发泄自己的不满。
      孟青时把水递给他,嗓音沉沉:“你可以告他。”
      聂心忽而愣住,她眼里似乎因着这句话重新散发出些许希冀:“告他……真的可以成功吗?”
      孟青时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会很复杂,也会很艰难,但并不是毫无机会,如果你不想只是得到赔偿,想让他付出更惨痛的代价的话,就报警,和他打官司,送他坐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曾几何时,在这样无情的阴雨天,尚未长大的孟青时缩在房间角落,独自舔舐伤口。他面对着无尽黑的长夜,面对不知何时会落到他身上的醉醺醺的拳头,在梦里对现在已经学会反抗的孟青时说,救救他。
      “阿姨,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找律师,如果最后真的在法庭上见,我也愿意为你作证。”
      孟青时其实并不知道聂心会不会愿意这样做,这是一个长久且煎熬的过程,对于迫切想逃离的人来说,不了了之地直接放弃是最节省精力的选择……就像“她”一样,宁愿什么都不要。
      几秒,很短的时间。
      聂心突然捂住自己的脸,嚎啕大哭起来。
      她回想起嫁给孟朗的这五年,像一个爬不出去的深渊,她无数次抬头望向洞口的光,又无数次被心底的懦弱说服,以为日子忍忍就能过去,就这么放任自己沉沦在孟朗时不时的甜言蜜语里,想法畸形地以为这是爱情。
      她沉浸在糖衣炮弹里看不清自我时,面对醉酒砸来的木椅子,是孟青时替她挡下的。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先去做伤情鉴定,”孟青时说,“收集证据,证据越多结果对你越有利。”
      聂心刚做完手术,身子弱,孟青时只和她讲了一些话,便留她自己一个人休息。
      医院走廊处的时间显示已经六点半。
      孟青时摸出手机,正疑惑许昭意怎么没给他打电话,按了几下才猛然发觉,手机不知何时没电了。
      他有一瞬间心慌。
      目光触及走廊尽头的充电宝租赁处,又回到病房,要聂心的手机帮他扫一个充电宝。
      手机重新开机,接二连三的消息弹出来,孟青时点进微信,置顶的聊天框内,他不久前编辑好发给许昭意的信息,左边却显示着一个醒目的感叹号。
      ——没发出去。
      他试图拨一通电话,可上天似乎偏偏和他作对,充电宝的接线接触不良,孟青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机即将在三十秒后关机。
      几乎没有犹豫,他快步离开,冒雨往车站去。
      因着天气不好,路上耽误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