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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意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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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许昭意明明是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可在听到他说出这种话时,还是罕见地拉了脸。
      孟青时当时很快就后悔了。
      他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不是看不起她的出身和家乡,他其实只是想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考北京的大学。
      北京离这儿很远很远,两千公里,远到他去了就不想再回来,这是他上大学的初衷。
      可少年的自尊心在作祟。
      他想了许久还是没把那句道歉说出口,甚至直到高考结束,他都没能再提这件事,只是在回校领毕业证书时,看到了登记表上许昭意填写的她被录取的大学,以及他那声混在人群里的再见。
      或许,是当初的他狭隘了。
      他不应该觉得她待在小镇没前途,她可是许昭意,小镇或许没前途,但许昭意不会。
      别人求的前途是金银财宝,是大城市体面的工作和生活,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是逃离窒息腐烂的原生家庭,但许昭意所求的,无非只是家人在侧,健康快乐而已。
      他不应该讲那样的话。
      “孟青时,”许昭意跑回来,咬了一口鸡翅,“你要去玩吗?”
      “太幼稚了,你们玩。”
      “你这人真没有童心!”
      童心?
      这种东西早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消磨光了。
      放在口袋里的手里连续不断地震动着,来电显示“阿姨”。
      孟青时看许昭意已经走远,才在原处直接接起:“家里有事?”
      “没事……就是你又好久没给家里来电话了,随便聊聊……”
      “我挺好的,您怀着孩子,就不用总想着找我。”
      “这小家伙可闹腾了,三天两头让我睡不好觉,也不知道是男孩女孩,这么皮。”
      孟青时对这些话没多大兴趣,耐着性子听,有些走神。
      “青时——你的房间,你爸给收出来了……”
      孟青时一顿:“什么意思?”
      “他说你反正也不回来家里住,就改成了儿童房。”对面那人语气略微小心翼翼。
      “那我箱子里的东西呢?”
      “什么箱子?”
      孟青时闭了闭眼,压着情绪开口:“角落里的,被胶带封起来的白色箱子。”
      “什么破箱子——”对面的手机又被夺走,“都不回来了还留着破箱子有何用……我当然给扔了!孟青时,你还记得你有个家在这里吗,不回来给你爹养老,一天天的还不接我电话,像什么样?”
      “谁让你动我的箱子?”
      “在老子家里就是老子的,我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手机那头传来噪音,像是东西摔落的碰撞声。
      过了半晌,又换了个人。
      “青时,那箱子是不是对你很重要?你别着急,你爸应该是放在楼道的旧物堆里,我一会去帮你找出来……”
      “谢谢阿姨,不用了。”
      孟青时语气冷冷地把电话挂断,内心火气不减。
      他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能被孟朗轻易牵动情绪。
      孟青时又点开短信界面,编辑了一条信息。
      【不用帮我找了阿姨,您自己多注意身体,别劳累。】
      ……
      许昭意回到烧烤摊边时,孟青时不知何时自己开了几听啤酒。
      “怎么突然喝酒了?”
      “无聊。”
      许昭意微顿,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点歉疚:“对不起呀孟青时,我光顾着陪他们玩了,没顾得上你。”
      “那现在陪我喝点?”
      “我不能喝酒。”
      “为什么。”
      “我过阵子又要喝中药了,要遵守医嘱。”
      “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吗?”
      “好很多了!”许昭意拍拍自己的胸脯,“能跑能跳,还能抱小孩!”
      孟青时笑了声,语调懒懒醉醉:“这么厉害?我记得某人以前连排球都抛不动。”
      这姿态表情还挺稀奇,许昭意俯下身,瞧他一眼:“你喝醉了?”
      “没有。”他这么说。
      许昭意又陪他坐了会,小镇不像城市里,有很满的夜生活,刚过九点半,广场舞大妈散场,便也很快寂静了。
      孟青时喝完最后一口:“走吧,送你回去。”
      “应该是我送你回去才对吧……万一醉在路上怎么办?”许昭意嘀咕着。
      男人想了下,说:“也行。”
      她随口说说,他还当真了。
      许昭意结过账,和苓苓告别,燥热的晚风不知从何处起,绕过她的发,飘到他耳边。
      小街空荡,只有蝉鸣。
      许昭意其实不太敢往孟青时家那条巷子走,那里毕竟没有灯,是夜路。
      她送完他,都不敢往回走。
      许昭意正想着,目的地已经到了。
      她垂眸没看前方。
      孟青时却忽然喊了她一声:“许昭意。”
      许昭意抬头。
      巷子口,石墙边。
      随着孟青时那一声响,不知何时被装上的路灯被一盏盏点亮,从此,往内延伸到巷子尽头。
      许昭意直愣愣地望着。
      望着灯光越来越远,越来越亮,似乎聚集着,全都砸在两人周围,宛若白昼傍晚,并不漆漆。
      什么时候装的灯?
      她不由得猜测,那张在如此路灯下显得有些柔和的脸,是不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毕竟怕黑这件事情,她似乎曾同他讲过。
      许昭意无意识地捏捏自己的手指。
      她往内踏出一步。
      孟青时与她面对面,跟着往后退一步。
      她进一步,他再退一步。
      就这么一步步的,直到男人的后背抵上家门口的那堵墙,两人驻足。
      “孟青时,”她的声音轻轻柔柔,“这儿怎么突然有路灯了?”
      男人想了想:“可能是有位好心人做的善事?”
      “你是好心人吗?”
      “也许?”
      “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答应。”
      “你都没问是什么,就答应了?”
      “那你和我说说是什么。”
      许昭意想了一路了:“你能不能,在小镇节上表演节目,唱首歌?”
      孟青时微怔,有些意外。
      “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上台表演过的,还弹了吉他,你会唱歌的。”许昭意又说。
      “许昭意,”孟青时用指腹捻了捻她耳边的碎发,“你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什么危,你明明说了你没喝醉。”
      “哦……”
      “那你答应吗?”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许昭意仰头看着他,那双孟青时最喜欢的眼睛里,倒映着期待,和他的模样。
      “给我抱一下?抱一下,我就答应你。”
      第21章
      许昭意的双眼微微睁大。
      孟青时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他内心有烦躁,有不舍,有浓烈的心动,有强烈的欲望。
      就算是大人,也会被直言直语伤到。
      是。
      可孟朗为什么就不懂呢,许昭意这么一个没经历过复杂社会的小姑娘,都明白这样的道理。
      “孟青时,你在说胡话吗,你喝醉了?”
      但孟青时没搭理她的呼唤。
      他俯下身,拉进两人的距离,手臂绕过许昭意的肩,轻轻的,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
      只要她推开他。
      他会放手的。
      可许昭意没有。
      她很乖地站着,也不动,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轻轻揪着衣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她大概、也许、应该推开他,怎么能白白让人占了便宜呢?
      “我喘不过气了孟青时。”
      男人闻言松开了些,但仍旧抱着。
      许昭意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脑袋仰起,望向头顶为她而亮的路灯,光洒下来,在她眼底揉碎。
      大概过了两分钟。
      孟青时放开她,他呼吸声有些重,嗓音又哑又沉,说:“我答应你。”
      “突然抱人,”许昭意嘀咕,“把我当什么了……”
      孟青时听到了。
      他再次轻轻俯身,顺着她的话:“那许昭意,你把我当什么?”
      许昭意挠挠发红的脸,没看他,声音轻轻,混杂着鸣声有规律的夏蝉,飘进男人的耳朵里。
      “就,好朋友啊……”
      眼神微暗着投向远处,垂回身侧的手因着这句回答,无意识地握紧。
      孟青时奢求自己能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
      他滚了滚喉结,压下内心的涩意,胸口很闷、很沉,像是被用力攥着,同样难以喘气。
      男人把目光从远处收回,垂眸看向身前的人。
      情绪达到一个顶峰,像是不管不顾般倾泻,无论好的坏的,他都甘之如饴。
      “好朋友?”
      “那我刚才抱你,你怎么不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