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陛下一定会没事的,刺杀现场没看到陛下的身影,说不定是躲到了哪个山洞里,只要派出人手仔细寻找,一定能找到陛下。”贺兰坼坚持。
“陛下遇刺绝不是意外,我看,不仅要派人继续进山搜寻,还要把营地把守起来,所有人都不许随便出入。”卢硚想得更细些。
“你说的对。”
不少人点头赞同,却有另一些人却极力反对,“如今陛下下落不明,是不是还活着都不……总之,如果秦国得到消息趁乱出兵该怎么办?我觉得我们应该早点回京,稳定局势,才好作出应对。”
“稳定局势?是不是还要趁
机推举新主啊?”贺兰坼冷笑着看向说话之人。他是段伏归的亲舅舅,利益早就与段伏归绑到了一起,无论如何都要维持段伏归的地位,说话越发不客气起来。
“来人,将这大逆不道贼子给我绑起来!”贺兰坼站起身,一把踹开身下的椅子,发出“哐当”两声巨响。
这时匹娄同站出来阻止,“贺兰坼,你别把自己的火气发到别人身上,你担心陛下的安危,我们就不担心吗?我们当然希望陛下一切安好,但若真遭遇不幸,为了燕国上下,择立新主本就是应当的,你们大家说是不是。”
贺兰坼猛地伸出手指着他,几乎从齿缝里挤出这道声音:“匹娄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匹娄同也是燕国一员大将,是先帝重臣,曾经风光无限,只可惜段伏归登基后他就受到了冷遇。
他弟弟的女儿,是段伏义的侧妃,同时也是段治的生母。
段治就是段伏义那个逃到秦国的大儿子。
当初段伏归登基,血洗了段伏义一派的人,但却没对匹娄同下手,一来是未找到他勾结段伏义谋害皇帝的证据,更重要的是匹娄同手上的兵权。
那时段伏归初拿下燕京,匹娄同十分会见风使舵,段伏义一伏诛就向段伏归示好,段伏归想到匹娄家族的势力,权衡之后决定暂不动他,当然,也不会重用他,只要他安分守己,安度晚年不是问题。
然而,现在看来,他或许并不甘心自己手上的权势一日日流失。
就在双方为了该不该回燕京争吵不休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飞快逼近,扬起黄尘,然后在帐前勒马急停,禁军滚下马来,朝帐中禀告,“禀诸位大人,属下等在林中抓到了一个刺客活口。”
方才喧闹的争吵登时一静,视线齐刷刷射过来,有人目露欣喜,有人却瞳孔一缩,不着痕迹地跟旁边的人对视了一眼。
“太好了!”
“把人压过来,审,好好审,陛下到底有没有受伤,还有这刺客,猎苑戒备森严,这么多刺客到底是怎么混进去的。”
及至深夜,通过刺客的口供,又经过层层审问和排查,终于查出来,原来这西山猎苑里竟真的有人暗中勾结秦国人,特意松了口子,帮秦人遮掩,让他们先扮作寻常商队混入西山附近的平城,又趁夜躲进山中,藏身在一处山洞,悄悄尾随了半日,摸清段伏归身边的情况后决定抓住机会一举击杀他的性命。
“他中了一箭,受了伤,只是最后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了。”那刺客最后交代说。
然而这才是最恐怖的,若段伏归死了也就算了,就算查出来,他们说不定也还有一条生路,可偏偏现在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若等他回来……
“若等他回来,查出这其中有我们的手笔,你我就等着脑袋落地吧。”一顶昏暗的帐篷中,匹娄同望着其余两个人,昏黄飘摇的烛光照在他满脸横肉的脸上,沉得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不至于吧,我们做得十分隐蔽,他难道有通天的手段?”平城偏将曹胥不确定地说。
“不至于?”匹娄同冷哼一声,眼底射出一道凶光,“你可别忘了,他是怎么坐上那个位置的。”
他说着,仿佛醒悟过来,忽然瞪大两只眼,“不行,不能再等了!这是他的阴谋,我们再等下去只能死路一条。”
拳头捏得咯吱响,匹娄同明白过来了,这是一道陷阱,如果他什么都不干,就这么坐以待毙,等段伏归回来,自己绝对会成为他刀下亡魂,可若是公然反叛,那段伏归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可以说,从他与秦国合作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了退路。
他自是不甘心权力从自己手上流失,更对段伏归所谓的汉化改革嗤之以鼻,所以才答应秦国,一旦段伏归身死,他们就把段治送回燕国,若能扶持段治登上皇位,他就是大权在握的权臣,然而段伏归的反应却远远超出他的预计,为今之计,只能拼一把了。
“你们马上去调动人手,随我突围出去,即刻赶回燕京。”
说着,他又招来自己的亲信,写了一封调令。
然而那个亲信刚骑上马,还没跑出营地,就被一道冷箭射穿后背,顿时从马上栽了下来。
“段统领,从他身上搜到一封书信。”
段英拔开筒塞,将里面的绢帛抽出来,一看,“果然是他!”
“上!”
……
夜半十分,原本寂静的营地里陡然响起喊杀声,数百道火光燃起,仿佛游走在黑暗中的火龙。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匹娄同造反了。”
“什么!”
匹娄同没想到段英来得这么快,只恨自己没有早点行动,如今他被堵在营地里,身边也不过数十个亲信,方才他去游说了了一些平日关系不错,亦或是反对段伏归改革的人,并没说自己要反,只说决定先回燕京稳定局势防范秦国,问他们要不要一起,有人同意,也有人拒绝。
现在,他们所有人手合在一起,也不过两三百人,哪里是段英的对手。
“放箭!”
夜色限制了众人的视线,箭雨落下,顿时死伤一片。
最后,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激战,以匹娄同为首的造反者死的死,伤的伤。
其余未参与的人惶惶不安,又因不清楚其中的具体内情,根本不知道哪方说的是真的,哪方说的是假的,再加上营地被围,生死都掌握在旁人手中,正是人心生乱、惶惶不安的时候,急需有人出面稳定局势。
天渐渐开始亮了,迎着东际处的第一缕天光,一道高大的身影正骑着马从晨雾里浮现出来。
“陛下回来了!”
“陛下回来了!”
禁军们高喊。
众人忙从帐中出来,果然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一如既往的坚毅刚硬,顿时放下心来。
-
纪吟本以为男人受了伤又中了毒,该好好休息养伤,却见他处理完伤势后就忙碌个不停。
看他原本充满血气的嘴唇苍白起来,纪吟担心地问了句,男人却道:“我没事。”又瞧她憔悴的眉眼,心知她今天也累坏了,便摸摸她的脸颊,“你累了就先去睡吧。”
他既这么说了,纪吟也不客气,要了点热水,转身去里间,草草洗漱擦拭了下,却没能入睡。
她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裳,睁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心中一阵后怕和庆幸。
这次虽没能成功出逃,但换个角度想,经过这事儿,男人总能对她放下戒心了吧。她这般安慰自己。
别着急,来日方长。
已经忍了一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第49章
一场行猎草草结束,然而,那场刺杀引发的震荡却远没平息。
秦国果然蠢蠢欲动,派出两千兵马前来边境试探,结果却被段伏归提前埋伏的队伍反包围,两面夹击,死伤过半。
这虽只是一场小小的试探性的交锋,却也叫秦国吃了个大亏。
秦国内部因此争论不休,有人觉得应该回撤防守,以防段伏归领军来攻,也有人分析说,以往交锋,段伏归必定亲自领兵,这次却没露面,而据唯一一个逃回来的杀手说,段伏归确实中了箭,再加上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那夜大营中确实发生过动乱,且动静不小,要是段伏归当真没事,能闹这么大?
后来段伏归虽露了几面,外表看上去也没有异状,但他露面时间极短,根本不似他往日的行事作风。
由此他们推测,段伏归的伤势必定不轻,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于是他们重整旗鼓,决定再发兵试探一回。
-
平城。
那夜营变之后,段伏归便结束行猎,将大部分官员和
他们的家眷遣返回燕京,自己却留在城中处理后续事宜。
刺史府,后院。
纪吟独自坐在小杌子上,一手托着腮,亲自守着药炉熬药,目光却怔怔地看着院外的天空,有些悠远。
待一道白鸿划过天际,一声鸟叫将她惊醒,纪吟才发现药的火候到了,细白手指拿过搁在小桌上的巾帕垫着手柄,亲自滤好了汤药,搁到托盘中,然后朝前堂走去。
此时段伏归正半躺在榻上,面前站着几个将领,似在议事,看到纪吟前来,均恭敬地垂下眸,往后退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