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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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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直到身上的力道消失,身边传来尤丽等人行礼问安的声音,纪吟睁开眼,才发现男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段伏归挥挥手,让人都下去,坐到她身旁,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紧张地问,“听说你骑马受惊了,吓着了吧。”
      纪吟脸上闪过一丝后怕,却不肯在男人面前服软,嘴硬着说“没有。”
      脾气真倔,吓着就吓着了,还要硬撑,不过看着她颓靡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心生怜爱。
      段伏归将人揽到怀里,轻扶她的后背,纪吟先是挣扎了下,但在男人的安抚下,还是乖乖靠在了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前。
      “经此一遭,还想练习骑马吗?”
      “想,怎么不想,我已经学会大半了,下次绝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纪吟仿佛炸了毛的猫,反应十分剧烈,双手推开他,扬起头睁大双眼瞪着他,像在说,你是故意来嘲笑我的?
      段伏归见她两只眼睛溜圆,模样实在可爱,顺小猫似的摸摸她的发顶,却道:“外面人多眼杂,以后还是在宫里练习吧,华林园的场地也够用了。”
      纪吟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却被男人打断,“你若想跟媞兰一起,我把她召进宫来陪你就是。”
      纪吟心头一凛,明白过来,今天的事还是让男人起了疑,不肯轻易让她出宫了。
      “行吧。”她无所谓地说,又想起什么,“幸好二皇子及时帮我勒住了马才没撞到人,我想着该好好谢谢他。”
      段伏归霎时冷下脸,“这事不用你操心,我会处理好的。”
      “你以后少跟他来往。”他又说,甚至带上了命令的语气。
      纪吟歪了歪头,装作不解:“为什么?我觉得二皇子人挺好的啊。”
      男人瞬间黑了脸,正待要教训她几句,才发现她眼中的狡黠,忽然明白过来她这是在故意戏弄自己。
      “嗯,你觉得他哪里好?”他微微拔高语调,已然带上了危险的妒意,表情似乎在说,你要真敢夸别的男人好,我必要狠狠惩罚你。
      纪吟感受到男人散发出来的醋意,缩了缩脖子,嘟着唇道:“怎么,只许你召幸美人,我只是因为人家帮了我,说他一句好话都不行啊?”
      她说完,低下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自己衣摆,分明是一番小女儿作态。
      原来还是在吃醋。
      段伏归的心情一瞬间由阴转晴,将人强行揽过来,笑着点点她圆润小巧的鼻尖,“我说过了,我没宠幸她,你这飞醋还要吃多久。”
      纪吟只“哼”了一声。
      段伏归极爱她这般鲜活灵动的模样,搂着她温软的身体,一时心猿意马,忍不住低头吻上她的唇……
      闹了一会儿,段伏归想起他今日的奏疏还没处理完,在女孩儿的推拒下,终究还是放开了她,却没再回含章殿,反而吩咐冯全把奏本都送到玉樨宫来。
      男人坐在案前批阅奏本,纪吟身上还酸痛着,准备去床上躺趟,起身时却不小心将桌案边上的一卷竹碰到了地上,她俯身欲拾,看到上面呈奏的内容,愣了下,忍不住继续看了下去。
      段伏归见她看得如此专注,笑着问:“你也看得懂这奏本?”
      纪吟被他声音拉回神,“哼,你觉得我是女子,所以就不该懂这些朝中大事?”
      段伏归虽没直说,但其实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他知道自己若这么说出来,肯定要惹她恼怒,于是道:“哦,你说说,这奏本里的内容如何?”
      纪吟看了他一眼,缓缓坐了回去,将竹简铺开来,又细细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然后缓慢而坚定地摇头,“我觉得,这个改革方案,不妥。”
      她说这话时,脖颈微垂,眉目沉宁,目光落在竹简上,周身散发出一股沉稳淡然的气质,确实不像装腔作势,反倒真像是对这一切有自己的见解。
      段伏归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时新奇,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觉得哪里不妥,又该如何修改才妥当?”
      “每一条都不妥,太激进了,而且,前面习汉语穿汉服的都还罢了,最后一条,将鲜卑姓氏改成汉姓,效仿齐国门阀体制,哼,不过是为将来的灭亡埋下导火索而已。”纪吟冷笑着说。
      纪吟看到的奏疏不是别的,正是朝臣们商议过后定下来的汉化改革的具体方案。
      从去年段伏归登基开始,改革的事就一直是重中之重,有同意的,有不同意的,经历了几个月的来回拉扯,在段伏归强硬的手段下,终究还是将改革提上了日程。
      随着鲜卑建立燕国,版图不断扩张,鲜卑人与当地百姓的矛盾也在不断加剧,采用原有的部落联盟和酋长酋首制已经满足不了统治需求,鲜卑旧有贵族对当地百姓的压迫,使得底层百姓不断起义,虽被朝廷镇压下去,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先帝段遨还在位时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那时便陆续开启了汉化改革,提拔重用汉人大臣,只是终究不成气候,等到段伏归登基,到如今彻底坐稳皇位,便准备大刀斧阔开启改革,誓要革除燕国旧有的弊病。
      然而他们耗费数月、集朝中诸多大臣的智慧,好不容易落成的方案,却被纪吟一个女人指出这改革将来会自取灭亡。
      段伏归心头有些发梗,心想她不过一内帷女子,难不成还真有王佐之材?可瞧她一脸镇定,又不免让他生出两分信服,目光不自觉落在她沉静的眉眼间,“为何这么说?”
      纪吟终于将眼神从竹简上移开,看向段伏归。
      她确实没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她来自千年后的世界,学习过足够多的历史,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尽管这个时代不在她原有的那个世界里,但有些历史的规律是共通的,尤其如今的燕国与她曾熟知的那个朝
      代如此相似。
      纪吟组织了下语言,然后道:“想必如今同意改革的都是朝中有权有势的汉人门阀以及鲜卑贵族,他们效仿齐国的门阀制度,改定姓氏,分明姓族,虽然在短时间内会稳定内部的统治,但长久下去,贵族永远高居于统治阶级最顶端,底层的汉人和鲜卑人永远受到压迫,最后必然会爆发剧烈的阶级矛盾,使得燕国内部四分五裂。”
      段伏归听她寥寥数语,竟把这一切分析得十分通透,如果不是知道她一直待在后宫,光是这番话,别人恐怕只以为是哪位常年混迹朝堂能臣呢。
      第一次发现她竟还有这般才华,段伏归冒出一阵欣喜,仿佛得了件宝物,初看外表已经足够光华璀璨,再深入探去才发现,内里更是别有乾坤,表象之美比不上其万一。
      “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这世上之事,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朝事更是如此,每一项改革的出现,必然都有其弊病所在,我解决了当下的事,后面的事该由后人去完成。”
      纪吟琢磨了下他这话,想起一个思想家说过的话——野蛮的征服者总是被那些他们所征服的民族的较高文明所征服。
      段伏归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跳脱不出这个时代的局限性,对于鲜卑这样由游牧部族发展而来的政权来说,齐国的制度于他们而言便已算得上先进了,并且能得到广大汉人门阀的支持,由此获得统治基础,在当下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觉得改革应当如何进行?”段伏归又问她。
      纪吟摇头,微嘲地笑了下,“这我如何知道,我只是后宫里的一个小女子,又不是朝上的公卿大夫。”
      “你随便说说自己的想法,不拘什么,就算说错了我也不怪你。”男人锲而不舍。
      纪吟看了他一眼,见他好像当真不介意自己一个女人发表朝论,反而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心中一动,这才缓缓开口,“我觉得不管是鲜卑、汉人还是羌羯诸胡,只要杂居在一起,文化融合是不可避免的,朝廷要做的就是对自己的百姓一视同仁,保证各族百姓和平共处,而不是让谁去压迫谁。各族百姓的追求都是一样的,想要过上好日子,所以,若是遭遇不公,乃至生存都成了问题时,那矛盾的爆发是必然的……所以,我觉得门阀制度不可取,更不该将家族姓氏分为三六九等,绝对的权利会滋生出绝对的腐败。”
      段伏归敛下眸,若有所思,过了片刻,看向纪吟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灼热,长臂一捞将人拽到怀里,重重亲了亲她的脸颊,眉飞色舞,“我真是得了个大宝贝。”
      还好他早有先见之明,将这颗明珠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不管发生什么,他都绝不可能放手。
      待段伏归处理完奏本,两人上床歇息,男人果然又扑了过来,纪吟明显感觉到他的兴奋,浑身都在发颤,一下又一下的力道,最凌乱的时候,纪吟整个后背都悬在了床边,全靠抓着男人的脖子才没掉下去。
      最后被捞回来,她气不过,狠狠在他脖子上挠了几下才算解气了。
      ……
      又过了几日,一切准备就绪,朝廷正式前往西山行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