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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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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结果这一推迟就等来了和亲的命运。
      原本她能有个门当户对的夫君,现在却要被迫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对方还是茹毛饮血的胡人,好几个成年儿子比她还大,老得都能当她爹了,再有权势也不是良人,纪樾夫妻俩心疼不已,可他们又是软弱的,不敢反抗朝廷,原主的命运就这么被决定了。
      原主一个长在闺阁的小姑娘,从没离开过家,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在上巳日跟母亲一起去郊外春游踏青,性情胆怯,听闻和亲噩耗,再想起从前在阿弟那里听说的胡人的残暴行径,杀人不眨眼,剥人皮做鼓,甚至故意将人肉与羊肉一起炖煮让人品尝分辨……便是男人听了都毛骨悚然,一个小姑娘哪里受得住,想到自己要孤身离家去往这样的地方,伤心绝望忧惧之下,日渐消瘦,一踏上北上的路就病了,数日前更染了十分严重的风寒。
      负责送嫁的中郎将王适之怕路上耽搁,并不停下给她治病,只配了两服药,然而服下后毫无起色,原主病情加重,大概就这么没了。
      纪吟在心里哀嚎一声,双手无意识抓了抓被角。
      乱世、异族、和亲,buff叠满了啊,难怪原主病得这么严重,换谁谁不害怕啊。
      除了原主,在“纪吟”记忆里,随行宫女中也有病倒的,结果就是被弃于途中,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在这个时代,人是没有人权的,尤其是女人。
      她虽有个公主名头,但她与这些宫女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纪吟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大善人,可她活了二十年,没做一件违法犯罪的事,穿越前还救了个小孩儿,不管怎么说也算件好事吧,结果就这?就这???
      除非她救的是将来要毁天灭地的大反派,不然凭什么这么对她?
      老天,你玩儿我呢?
      不管纪吟心里有多憋屈多不满,她现在的身体实在虚弱,最终还是精力不济睡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她想,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啊。
      -
      再醒来时,纪吟的头终于没那么疼了,身上也恢复了点力气。
      睁开眼,看着面前熟悉的驿舍,她再不能自欺欺人,她真的穿越了,先前的一切不是梦。
      纪吟认真打量四周环境,斜阳早不知落了多久,桌上燃着一盏油灯,微弱的火光照不清四周的黑暗,反衬托出驿舍的逼仄阴森,活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伺机将人吞噬。
      她试着从床上坐起,刚一动,床尾打盹儿的陶儿就被床板吱呀的声音惊醒,连忙过来扶她起身。
      纪吟被她服侍着擦脸、擦手,接着小丫头又从炉子上端来一碗温粥。
      “公主,吃点东西吧。”
      纪吟看她忙上忙下,怔了下。
      陶儿跟原主一样大,刚满十六岁,在现代才上高中,或许还会叛逆地跟父母发脾气,在这个时代却能把人伺候得十分妥帖了。
      陶儿用调羹勺了一勺喂到纪吟嘴边,纪吟本想说自己吃,可她低估了这具身体的虚弱程度,连抬手都困难,只好就着陶儿的手一口一口喝下米粥。
      吃完饭,纪吟正要躺下休息,这时门口传来几道凌乱的脚步声。
      “公主醒了吗?”
      陶儿:“醒、醒了。”
      “将军说了,醒了就准备出发吧。”不容辩驳的命令语气,说完对方就走了。
      纪吟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手指曲到掌心。
      连个传话的人态度都如此随便,很显然,她这个和亲公主毫无地位,队伍里所有人都只听令于中郎将王适之。
      原主的记忆里隐约记得母亲跟她说过会打点送嫁郎官,让对方在路上对她多照顾些,现在看来,不知道是没打点到位还是这个王适之根本不在意她。
      纪吟被陶儿服侍着换好衣裳,又被她和另一个宫女扶出房门架着上了马车。
      为了让女郎好受些,陶儿在车厢中垫了好几层柔软的被褥,这些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原本是要给她当嫁妆的,只是现在的心情早已不复当初了。
      纪吟靠在软垫上,推开一丝车窗,望向这个陌生的时代。
      正值春日,本该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路边却十分荒芜,不见屋舍麦田,更不见行人。
      纪吟的目光越过大地,望向澄蓝的天空——
      她得想个办法逃跑!
      第2章
      是的,纪吟想跑。
      这倒霉的和亲公主谁爱当谁当去吧,反正她不干,谁要嫁一个年纪比自己爹妈还大的糟老头子啊。
      别说她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齐国没有丝毫感情,就算是,她也不愿。
      也别用大义来绑架她,享受富贵掌握权力的是高高在上的士人,是纪氏的皇子皇孙,是那些男人们。要不是他们争权夺利,为了权势和一己私欲争斗不止,齐国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说到底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如今,一个国家的责任凭什么落到一个女人头上。
      而且纪吟根据原主的记忆分析了下,她这个和亲公主应该只是个添头,并不起什么决定作用。
      如今天下大乱,自五十年前齐国南渡,北方大地被胡人铁蹄践踏,几十年来混战不断,直到十多年前羯人赵犍建立的秦国才击溃各个割据势力,一统中原,势力空前。
      身在辽西的段部鲜卑则击败了辽东的慕容鲜卑,又继续扩张占领整个幽州和冀州,燕王段遨宣布建立燕国,在八年前正式登基称帝。
      后来秦国坐大,北燕虽抵挡住了秦国的攻伐,但不管是人口还是土地都远逊秦国,去年秦国攻打齐国时北燕之所以出兵,也是因为燕国不愿秦国继续坐大进而威胁到他们。
      所以,不是因为联姻燕国才出手相助,而是局势逼得他们不得不联合起来。
      燕国地处偏远,又是胡人,自来被中原王朝鄙薄,为与周边部族对抗,二十年前还曾称藩于齐国以求获得北地汉人的民心,在当时天下人看来,终究齐国才是正统。
      当时的燕王段莒派使者来齐国请求齐国皇帝的正式册封,结果齐国上下认为鲜卑蛮人不值得齐国藩王的殊荣,不仅拒绝了段莒的请求,还羞辱了对方的使者。段莒由此对齐国心生怨恨,两国关系决裂。
      然而此事之后,齐国逐渐衰败,北燕却一日比一日强大。
      如今燕国不知是出于报复亦或是羞辱,才指定要齐国嫁公主。
      如果她半路逃了,燕国那边或许会生气,但除非燕国皇帝昏了头连江山都不要了,不然应该不会破坏现有的局面,秦国虽败,那也是伏在两国枕侧的恶虎。
      纪吟在心中盘算清楚,理论是可行的,实际呢?
      她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手背苍白瘦弱得仿佛一张半透明的纸,映出皮肤下宛如不规则蛛网般的青色血管,可怖,可怜。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逃跑,多走两步路都能把自己累死。
      且她初来乍到,对周围的环境还不了解,总得多打听点消息才能行动。
      打定主意,纪吟收回视线,闭上眼,靠在软垫上准备好好养精蓄锐。
      但……这破路实在太颠了吧?
      ……
      赶了半日路,队伍停下修整时,陶儿端了碗羊乳粟粥来。
      以往原主心中哀戚,食不下咽,每顿不过强喝几口,身体自然就垮了下去,纪吟却一口气吃了大半碗。
      陶儿十分惊喜,“公主总算肯多用些饭了。”
      陶儿跟随行的其他宫人不同,她本就是纪吟家的侍女,从小伺候纪吟,主仆俩感情不错,前几日“纪吟”半死不活的样子可吓坏她了。
      吃完饭,过了片刻,陶儿又端来一碗汤药。
      纪吟瞧见那黑乎乎的颜色,闻到那浓烈刺鼻的气味,还没喝嘴里就泛起了苦。她最讨厌喝中药了。但想着未来的逃跑计划,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心下一横,捧过药碗,屏着呼吸一口灌下去。
      下一秒,她五官都扭曲了。
      天,这是人该喝的东西吗?呕!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确实不错,纪吟连喝两天后,病情确实好了不少,能被陶儿搀扶着下地走动了。
      照着速度,再养上十天半月应该就能自由行动了。纪吟乐观地想。
      -
      这日,队伍在傍晚抵达一个小镇。
      说是镇子,因为连年战乱,屋舍早已破败不堪,路上亦不见几个行人,唯有春草繁芜,颇是几分城春草木深的凄凉。
      纪吟被陶儿扶着下了马车,路过张虎时特意停下脚步。
      “张将军。”纪吟轻唤一声。
      张虎见状,忙垂首行礼,“卑职不敢当公主一句将军,公主有什么吩咐?”语气恭敬。
      “没、没什么吩咐,只是想问问将军,我们现在走到哪里了。”纪吟维持着原主安静柔弱的形象,半侧身体,垂着眼小声说。
      她这两句话看似随意,实则是仔细考虑过的。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纪吟发现这支队伍名义上虽是中郎将王适之统领,实则都是张虎在负责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