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十月的时候,长绮发觉腿还是没有一丝好转,她怀疑自己再也走不动路了。
她一连低落了数日。
这日,她才砸了几个杯盏,外面忽有太监来传话。
长绮看着宣旨的太监,“太皇太后召见我,可知是何事?此事皇上可知道?”
“太皇太后召见,哪有那么多的废话!”太监冷笑,“若是皇上知道太皇太后教导后宫妃嫔,只有高兴的!”
长绮淡漠道:“是,我腿脚不便,公公稍等。”
身边的宫女们将她背到了马车上,长绮一路被送到了慈宁宫里。
长绮勉强被扶着站在地上,整个脚有如针扎。
太皇太后坐在上首,其下还有佟贵妃,塔娜,宜妃,荣妃,安妃端妃等人。
长绮被放在了地上,太皇太后轻飘飘地凝睇了地上的女子一眼,看了眼左右之人,“卫贵人私自出宫这么多年,规矩都不会了,不会跪,你们去教教她怎么跪!”
长绮腿上犹且绑着木板,跪不下去不说,脚骨也无法弯曲,此刻听到太皇太后的话,眼神闪过一丝戾气,暂低垂着头不愿争锋相对。
第72章
塔娜觑着太皇太后的神色,道:“老祖宗,长绮妹妹在地动里受了伤,无论是什么规矩也要等人好了再受老祖宗的教导,否则她如何能好好领受?”
宜妃勾唇道:“想来问题也不大,我瞧着怎么像是装的,南苑那么多人,怎么就卫贵人受了伤。”
长绮淡淡道:“皇上当日也在,你的意思是皇上受伤你才觉得心里舒坦。”
太皇太后听到这话立刻大怒,一双凤目炯炯,“你还敢提皇上,若非你狐媚,皇上怎么会去南苑,又怎么会遇到地动!来人,把她给我按下去掌嘴!”
长绮淡淡道:“太皇太后这话未免偏颇,皇上去南苑岂是我能左右的,何况我受伤也是因为……”
太皇太后一个茶盏砸到她的身上,塔娜吓了一跳,“老祖宗!”
几个年长的嬷嬷立刻扯开扶着长绮的宫女,捉着她就往下按,她腿磕在了地上,脚骨一挫登时大叫了一声,大家俱是一抖,宜妃掏了掏耳朵,嘴角勾起,得意地看着地上的人,这些年因她而受的屈辱也算得了纾解。
僖嫔掩了掩唇,俱是看好戏的样子,佟贵妃居高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女人。
长绮伏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几个嬷嬷将她拉直,安妃见此,忍不住道:“老祖宗,卫贵人知道错了,奴才看她伤的着实厉害,还请老祖宗开恩。”
太皇太后冷冷看了她一眼,“哀家想起来你是延禧宫的一宫主位,人没有教导好,说起来也与你有关。”
她想到长绮当初撺掇她去行宫,继而私逃,再想到玄烨为了她撒谎还在外面弄来几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便越想越气。
这还了得,宫里难道又要出一个董鄂妃!
“愣着做什么!让她跪好,给哀家掌嘴!”
长绮被掰直了身子,她虚着脚,一个嬷嬷从后猛地踩了一下她的小腿,立刻从脚腕贴在了地上,她疼得猛地朝前扑去,牙骨死死咬住,手上的青筋暴起。
长绮被拉起来,嬷嬷的掌心一掌一掌打在她的面上,塔娜看着不忍,急急跪在地上,“老祖宗,还请老祖宗开恩,卫贵人她知道错了,皇上若是知道了。”
太皇太后一脚将她踢倒,目中满是冷怒,指着她呵骂,“她给你灌了什么迷糊汤,还是她当日私逃是你故意放走的!”
众妃皆是惊诧,纷纷看向地上挨打的卫贵人,只见她嘴角满是血渍,却死死的咬着唇一丝痛吟都不发出声,她这几年都没有回宫竟不是因为惹恼了皇上,而是逃走了!
佟贵妃按住了桌角,眼神满是不可思议,宜妃德妃自不必说心中的惊愕。
安妃慌得攥紧了帕子,再不敢出声,卫氏大胆到这个地步……
塔娜慌了神,乌眸一慌,忍不住提醒道:“奴才没有,当日皇上是派妹妹去了西北,老祖宗您怕是记错了。”
“你还替这不规矩之人扯谎,玄烨他当哀家真不知道他的伎俩!”
大家又是一骇,她们听明白了,皇上为了卫贵人才扯出这样的谎话遮掩。
长绮嘴角鲜血直飞,雪亮的眸子睨了一眼太皇太后,里面俱是恨意,这恨意叫看到的人皆是后怕。
佟贵妃看到了,心中的嫉妒疯长,冷声道:“看她那眼神,不但没有丝毫悔过,还满是恨意,还是冲着老祖宗去的,这样的人留着指不定怎么祸害后宫!”
佟贵妃温声道:“老祖宗你方才是没看到她的眼神,分明是记恨老祖宗呢!”
塔娜冷笑道:“卫氏曾经服侍老祖宗身边,再大胆也不会记恨老祖宗,佟贵妃何必为了私心挑拨。”
僖嫔轻哼道:“奴才也看到了,她那眼神简直要杀人呢!”
太皇太后瞪了塔娜一眼,更怒,“接着打,给我狠狠打这个不守宫规狐媚惑主的东西!”
这时太后进来了,扫了眼地上,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用蒙语问道:“这是怎么了?”
塔娜立刻飞快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太后看到人被打得不成样子,这女子又是被皇上丢在南苑的,她忍不住道:“老祖宗,人若是再打下去,怕是不成样子了。”
外面忽扬起一道声音,调儿拉得又长又细,“皇上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几个嬷嬷停了手里的动作,不免有些惴惴,长绮倒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水。
塔娜朝她而来,急声问道:“妹妹,妹妹……”
长绮笑了笑,轻声道:“多谢……”
“快别说了。”塔娜看到她嘴血,不忍。
康熙踏入屋内,语调还带着欢畅,“老祖宗。”
他一踏进屋里,就看到地上的女人,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夹板,蹙了蹙眉,“这是卫贵人?”
其余人飞快地打量皇帝的脸色,赶紧起身行礼,“皇上吉祥。”
太皇太后道:“卫贵人回来以后就记着给哀家行礼,还算没有忘了规矩。”
康熙一笑,掀袍坐在老祖宗的身侧,眼神丝毫没有落在地上,“算她知礼,这回地动,多亏了她救孙儿出来。”
“若非她,你怎会去南苑!”太皇太后面色很冷。
康熙道:“没办法,谁叫她研制出来牛痘的方子又研制出了可以给前线士兵治疗伤病的药,孙儿已让死囚试了药效,心急那药是如何制成的。”
太皇太后神色警惕,在他脸上反复打量,“牛痘的方子不是曹家人献上来的?怎么又与她相关了?”
大家也是频频看向地上的人,觉得心头不妙。
宜妃笑道:“皇上怕是又在为卫贵人打马虎眼了,这样天大的功劳都不惜推到她的头上,皇上也太偏疼的卫妹妹了。”
太皇太后果然不愉,康熙睇了一眼宜妃,虽是笑着,里面却是骇人的冷,道:“她将方子给了曹家人,宜妃若是不信可以亲自问问曹寅,正好他是御前侍卫,你也见过几次。
至于火器等其余医药,朕吩咐她秘密做的事她也在做,功劳卓著,何来我的偏疼呢。”
宜妃顿时脸色煞白,心头发凉。
“如此说来,倒是有天大的功劳了,只是皇上不是说卫贵人去了西北为皇上做事吗,怎么又与曹家人有瓜葛?”太皇太后还是不信,一个女子怎会有如此本事,认定了是他有意为这个女子开脱。
康熙道:“也是她任性,竟然贪恋南方的景致,说起来的确该治罪,孙儿决定废了她的位份,皇玛嬷觉得如何?”
太皇太后有些不信,“倒也不至于如此。”
“她的确不守规矩。”康熙立刻宣旨,从今日起废去卫贵人的位份。
大家脸色莫名,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不解的,但不得不说,心底皆不由松了口气。
塔娜看着地上的女子,不知为何身上一阵阵发冷,心中生出一丝兔死狐悲来。
康熙喝了一口茶,地上的人依旧是看也未看一眼,道:“后宫的位份虽然废了,但是朕觉得她几次立功,不输男儿,朕决定让她去火器营担个文职,佟舅舅管的时候火器一点长进也无,倒是常泰常有不俗表现,不如就叫赫舍里家的人一同管。”
佟贵妃脸色雪白,攥着帕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太皇太后放下茶盏,正要说好,康熙对身侧的人道:“去将卫氏画的图拿来给太皇太后看一眼。”
太监立刻将皇上吩咐他带上的东西拿了出来,太皇太后看不懂,道:“她一介女子如何能参与朝政!”
“只是画图而已,朕也想多了解一些卫氏的奇思妙想。”康熙眼神凉薄在伏地的人身上一落,
“日后她还可以教朕的女儿们,若是她们能学得她的一成,日后去了草原也能大展身手,或者教朕的儿子也成。”
太皇太后听他越说越离谱,道:“你这是胡闹,她什么身份,也配教皇子!”
“她出的一些题连传教士都做不出来,江南的一些大儒也对她的算学多有赞扬,朕亦与她探讨过,她有没有这样的能耐,且观日后,东北和西北皆不太平,朕还准备试试她造的武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