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介绍 首页

    误惹檀郎

  • 阅读设置
    误惹檀郎 第78节
      苗苗抓着他的手臂,可怜兮兮道:“苗苗以为侯爷不要我了,把我和娘亲赶走了。”
      软绵绵的声气里带着格外的委屈。
      时璲心下发闷,面上却笑道:“我有事出一趟门罢了。这不一回来,就赶过来看你了。”
      苗苗立刻雨过天晴,眼巴巴地说道:“那还有没有好吃的?”
      时璲笑着拿出一荷包雪花洋糖递到她手上。
      吃到甜甜的糖片,苗苗开心得小脚丫直晃。
      时璲微笑地看着她,忽然道:“小家伙,你今年几岁了?”
      “唔……有时候三岁,有时候两岁。”怕他听不懂,她忙忙解释,“苗苗记得自己是三岁,可是娘亲后来又说苗苗两岁。”
      时璲虽早有预料,听到这话,心底仍不免像被一股暖潮击中,连指尖都有些发起颤来。
      他将苗苗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忍着心头的激颤道:“那谢岚不是你爹罢?”
      苗苗摇摇头,又急急忙忙道:“不过苗苗有爹爹!”
      时璲目光一凝:“是谁?”
      她的小手往天上一指,看着那白晃晃的日头,又有些失落道:“不过爹爹晚上才出现。”
      他凝神一想,失笑道:“你爹是月亮?”
      苗苗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因为娘亲说,爹爹可望不可即,像广寒宫一样。让我想爹爹的时候,就抬头看看月亮就好了。”
      时璲鼻尖一酸。
      他惯来不肯想畹君的不是,如今也不免埋怨起她来。她难道以为苗苗跟着她过得很好?
      这个懦弱自私的胆小鬼,明明心里有他,为什么总是一避再避,不惜将他伤了又伤!
      他抚着苗苗的头顶,柔声道:“那你还要不要我当你爹爹?”
      苗苗眼前一亮,连连点头:“要侯爷当爹爹!这样苗苗就不用到广寒宫去,也不用跟娘亲分开了。”
      “嗯,一定不会分开的。”时璲将她的小拳头包进掌心里。
      此时再看坐在怀里的小丫头,他心中生出无限柔情来。
      这个香软的小肉团竟是从他和她的血脉共同孕育出来的,难怪头一回见到她就亲切得不行。
      再一想到后来对她的种种迁怒,他心里就如钝刀削磨一般发疼。
      这孩子还没学会记仇,又或许是血脉上的羁绊,他才给了她点笑脸,她便既往不咎地接纳了他。
      他低头在那软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苗苗蓦地瞪大了眼睛。她经常被外婆亲、被娘亲亲、被小姨亲,可还是头一回被“爹爹”亲。
      她觉得心底有一朵小花悄悄地开了。
      时璲叮嘱苗苗,不要告诉任何人他来看过她的事,否则他以后就再也不来了。急得苗苗连连保证,再三发誓不与人言。
      父女俩定下一个君子契约,只要苗苗不告诉别人——尤其是她的娘亲;他便有空就过来看她。
      苗苗对自己给自己找的爹爹相当满意,晚上畹君回来后,她一改往日的闷闷不乐,围着畹君跑前跑后。
      畹君笑问她:“苗苗今儿怎么这般高兴?”
      苗苗捂着眼睛不肯说话。
      丁香收了时璲的银钱,自然也闭口不言。
      偶尔的异样畹君没有放在心上。她这段日子在酒楼里操持理事,每日回到家中已疲惫不堪,自然是巴不得苗苗不再闹她。
      自此以后,时璲隔三岔五便到谢家找苗苗玩。
      怕被畹君发现,他不敢给苗苗带太多东西,原以为苗苗会因此对他生疏,没想到苗苗光是见到他人便兴奋得直转圈,哪里还计较有没有礼物。
      时璲做了把小弓给她玩,教苗苗如何射箭。
      玩耍之余,他又不着痕迹地问起苗苗她娘亲的事,得知畹君每日早出晚归,一个人打理着酒楼上上下下的事情,还要兼顾医馆的杂事。
      他心中暗叹,这个傻妞,明明嫁给他就可以无忧自在地当侯夫人,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那么多事做呢?
      可是渐渐,他从苗苗分享的日常中看见一个不一样的畹君:
      她身为家中长女,妥帖地安排好了家里每一个人的出路:
      云娘擅烹饪,她为云娘张罗出了一间酒楼;佩兰身体弱,她让佩兰习医;就连谢岚这个外人,她也不遗余力地帮他引荐贵人。
      其实,论德行,她恤老怜幼、仁善敦厚;论才干,她能从金陵全身而退,领着一家妇孺在京立足;论出身,她是淤泥中长起的一枝濯濯红蕖。
      时璲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渴求她。他恨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他,恨她那么轻易地走出来,留他一个人困在原地。
      所以后来他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找到她后对她的极尽桎梏,其实都是想要证明他在她心中有哪怕一点点的分量罢了。
      她那时问他对她是爱、还是执念?
      他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可是,当他知道苗苗是他的女儿时,当他知道她是因为位卑而不敢接受他时,他心中多少的执念都烟消云散了。
      她说他是可望不可即的明月,其实她于他何尝不是梦醒须臾散的彩云。
      他也许是时候好好想想,该如何把这缕彩云收入怀中。
      苗苗最近不高兴。
      不仅娘亲陪她的时间少了,连侯爷说好的经常来看她都一拖再拖。
      她每天蹲在墙根底下竖着耳朵细听,因为侯爷总是翻这面墙进来。
      可是她总是从早蹲到晚侯爷都没过来。
      终于有一天,她听到墙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连忙站起身躲进了屋角的柴垛里。
      “苗苗?”
      她听到侯爷的声音,小手紧紧捂住嘴巴不肯发出一丝声音。透过柴垛的缝隙,她看到一双青缎金丝履渐渐朝她走过来。
      苗苗紧张极了。
      那双履靴停在她面前,过了半晌,转而向另一边走去。
      她刚松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出完,脖子忽然一紧,被人揪着后领拽了出来。
      苗苗立刻尖叫起来。
      “小家伙,不出来迎接你爹爹,怎么还躲起来了。”
      时璲将她抱在怀里,拿下颌蹭了蹭她细嫩的脸蛋。
      苗苗被蹭得咯咯笑起来。
      她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可是见到侯爷的那一刻便立时消了气。可是委屈消不掉:“为什么爹爹这么久不来看苗苗?”
      时璲微微敛了笑,道:“爹爹有事忙呢。”
      苗苗用小手指顶着他的两边嘴角往上提:“爹爹忙什么,苗苗也想听。”
      “你听得懂么?”
      “娘亲说苗苗是世上最聪慧的小孩!”
      他好笑地看她一眼,口中娓娓道来,“有一个老爷爷,他管着所有人的银钱花用,可是他却不把这些钱用在该用的地方,而是拿来收买人心。听他话的就有钱花,不听他话的就重重克扣。你说,他是不是很坏呀?”
      苗苗义愤填膺地点头:“实在是太坏了!”
      “所以爹爹要找他的罪证,跟皇上告他的状,就不能经常来找苗苗了。等这事一了结,爹爹就请苗苗和畹君到侯府去玩好不好?”
      苗苗有些失落,想了想道:“那好吧。不仅要请苗苗和娘亲,还要请外婆、小姨和师父一起去!”
      时璲含笑点点头。
      他已经写信回去将母亲陆夫人请到京城。
      他知道家里上下都反对他和畹君的事,不过时璲不在乎。他向来是家里最我行我素的一份子,反正成了亲后他们长居京城,也不用跟家里人打交道。
      只是该有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可少,他不能委屈了畹君。
      他要将一切障碍扫清了、将她的一切顾虑抚平了,再去开口跟她求和。
      从胡同口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窥视的目光。
      骤一回头,只见街口刚抽芽的香樟树后闪过一抹袍角。他立刻追了出去,却在街口险些撞到一辆急驰出来的马车。
      时璲皱着眉看向那辆远去的马车,挥挥衣袖扑开车轮扬起来的土尘。
      他知道很多人关心他的行踪,可是他每次来这里都很小心谨慎,究竟是什么人能摸到这里来?
      时璲回去以后加派了人手在畹君家四面布防。
      照顾苗苗的那个妇人见钱眼开,也不是可靠之人,如果能把玉澄和玉清派过去就好了。
      他只是作此一想,便暂压下这些念头,眼下要务是弹劾谢阁老贪墨国库、结党营私一事。
      却说那马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谢四娘的夫君何昌贵。
      他听谢四娘的安排,整日在畹君家附近流连,终于让他蹲到了那北定侯的行迹。没想到北定侯如此敏锐,险些将他抓了个现行。
      何昌贵心有余悸地回到谢府,说什么也不肯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了:“四娘,翰林院编修的缺就要放出来了,不如让我在家温温书,岂不好过天天在外面晃悠!”
      谢四娘冷笑道:“你这酸儒,当个七品编修有什么出路?我告诉你,北定侯是太子最锋利的爪牙,你若能帮祖父拔掉这颗眼中钉,到时候景王殿下御极,还怕论功论不到你头上?”
      何昌贵道:“那北定侯背景这么强,就是你祖父碰上他也要磕掉一嘴牙,我拿什么跟他斗!”
      谢四娘很看不起他这窝囊样:“让你一个人上了?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我祖父!”
      何昌贵一听喜出望外,他虽是谢阁老的孙女婿,可这位一品大员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当即对镜整冠,一步一趋地跟着谢四娘去了谢阁老的书房。
      那谢阁老如今正是碰到了大麻烦。他身为户部尚书,被太子党抓到了亏空的辫子,如今正在弹劾他贪墨国库以结党营私。
      这帽子不小,扣下来够他喝一壶的。
      他派人备了厚礼去北定侯府请长姐说项,没想到人还没进门便被赶了出去。
      谢阁老憋了一肚子邪火,此刻正在书房思忖对策。听说孙女求见,不耐烦地让人驳了出去。
      谢四娘是有备而来,对那传话的下人道:“你且去跟我祖父说,我有法子帮祖父绝地反击,叫那北定侯自顾不暇,再也翻不起浪来。”
      那下人依言进去传话,不多时果然出来请了谢四娘与何昌贵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