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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惹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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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惹檀郎 第33节
      他仰面躺在床上,鼻尖沁着冷汗,咬牙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谋害亲夫是不是?”
      畹君“啊”了一声,不解道:“你怎么了?”
      时璲拧眉闭眼,胸口缓缓起伏着,好一会儿没说话。
      畹君无措地看着他,目光往下游弋,陡然明白过来,脸上也仿佛烧起了炭火,嗫声道:“你……你没事吧?”
      时璲缓了一会儿,忽然捉着她的手往身下探:“有没有事,得让你给我检查一下……”
      畹君的手心被他引着向下,仿佛碰到块烙铁似的,急忙抽了回来。她又羞又恼,伸手在他胸口打了一下,翻了个身要下床去。
      时璲笑起来,伸手搂过她的腰肢将人捞进怀里。
      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腿弯锁住她的双膝,低声道:“别动,我不碰你。让我这样抱抱你好么?”
      畹君僵着的身子渐渐软和下来,如一滩水般化在他怀中。
      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相依,在深寂的寒夜里,只有彼此鼓噪的心跳相和。
      时璲慢慢拉起她的手,捻着那两根凝了血痂的指尖细看:“这里是怎么回事?”
      畹君垂眸看去,他的手修长宽大,将她的手完全拢在掌中,素白指尖上那两道血痂显得分外惹眼。
      那是她咬破指尖给周婆婆写血书的伤口,因为一根指尖的血不够,她咬了两根。
      只是他的眼神怎么这么好,在这昏沉帐内都能注意到。
      “给你做护臂时被针扎的。”她胡乱想着借口。
      “少糊弄我。”时璲捻了捻她的指尖,“看这样子,像被什么野兽咬的。”
      畹君气闷,她的牙印像野兽?
      他又道:“你养兔子?还是猫?”
      畹君没好气:“我养了一只狗!狗鼻子灵得很,好奇心又重,什么都要问。”
      时璲笑:“狗怎么会说话?”
      畹君在他怀中猱转身子,面对面地望着他,扑闪着眼睛道:“是呀,狗怎么会说话?”
      清圆的水杏眼,因为微勾的眼尾,带上了些狐狸般的魅惑。此刻闪着狡黠的微光,懵懂却又格外地诱人。
      时璲心里猛地一跳,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血液重新喧嚣沸腾起来。
      一时顾不得计较她骂他的事,低头衔住那翕动的丹唇,一翻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
      畹君的嘴唇被他吮着,只能“唔唔”地挣扎起来。
      “别动,一会儿就好了。”时璲忙固定住她的手足,“别再给我来一下了。”
      畹君闻言果然不敢再动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脸,目光滑过修直的颈项喉结,再到里衣半敞的胸口。一道陈年旧疤从锁骨往下拉,最终隐在里衣的掩映之中。
      畹君忽然很想知道他的过往。
      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锁骨上的旧疤,轻声说道:“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以前?”
      时璲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她柔若无骨的手拂在锁骨上。那带着颤抖的抚摸,仿佛穿越了时光,轻抚在那个受伤的少年身上。
      “这道疤是两年前留下来的。”他带着追忆慢慢道,“那时候太子还没入主东宫,在塞北做监军,我在他手下当参将。那年鞑子大肆引兵南下,连克数城,还把太子活捉了去。
      “我带着一个营的人追击,在戈壁上跟鞑子主帅狭路相逢,双方几乎十死无生。我用胸前这道疤的代价,取下了鞑子主帅的首级。
      “后来鞑子败走,太子也救了回来。癸未大捷,回朝后太子便封了东宫。倒是我爹娘吓坏了,千方百计把我调回了金陵。”
      那些刀光剑影的岁月,经由他轻描淡写地讲述出来,仿佛戈壁上的风刀霜剑也迎面扑了过来。
      何止他爹娘吓坏了,畹君光是听着都觉得万分凶险。
      她攥紧他的衣襟,喃喃道:“鞑子为什么要犯边?大家相安无事的不好么?”
      “为了银子,为了人,为了土地牛羊。”
      时璲冷笑,“鞑子抢汉民的财物便罢了,还要虐杀他们取乐。在塞北五年,我至少手刃了一千条鞑子。我祖母在清凉寺点了五百盏长明灯替我消业。”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一声,“其实大可不必。鞑子拿汉人百姓当畜生杀,我也拿鞑子当畜生杀,何业之有?”
      畹君紧紧搂住他的腰身。
      谢惟良也把百姓当畜生一样残害,那他总不会不管吧?
      她隐隐感到安心,却始终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凄伤,索性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夜色渐深,能与他多待一刻便是一刻。等天亮了,她的梦也就该醒了。
      可时璲不这么想,他搂了她一会儿,望向窗外映着的雪光,估摸着也该有二更天了。
      他慢慢从她身上直起身来,整了整凌乱的里衣,轻声道:“我得送你回去了。”
      畹君充耳不闻,闭着眼睛装睡。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
      畹君没有反应。
      过了不知多久,他把灯吹了。
      畹君闭着眼睛,从黑暗坠入更深的黑暗,唇边却忍不住弯起得逞的微笑。怕他看见,忙又压下了嘴角。
      耳边一阵窸窣响动,他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畹君虽然看不见,可他那股温暖清冽的淡香却萦绕着她,莫名地令人安心。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终于是支撑不住,意识渐渐沉沦了下去。
      半梦半醒之际,唇上忽然一重,覆上了一个温凉的吻。
      他在偷偷亲她。
      次日天没亮,时璲就把畹君叫了起来。
      他已穿戴整齐,黑锦云纹抹额,玄狐裘,羊皮靴。里面穿的是石青色窄袖,戴着畹君送他的护臂。
      畹君整个人裹在锦被里,只露着一张素白的脸在外面,星眼朦胧地看着他。
      时璲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快点起来,等天亮了,你回去被人瞧见可就说不清了。”
      “本来就说不清了。”
      畹君嘴里嘟嚷着,却并不着急。
      反正她又不是真正的谢四娘,就算夜不归宿也无人在意。
      外面飘着细雪,时璲拿氅衣裹着她出门。因要避人耳目,也不好让人套马车,便还让畹君跟他共乘一骑。
      沿路商铺还点着灯笼,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蹄声“哒哒”地回响。
      畹君侧坐在马上,头抵着他的胸膛。虽则朔风凛冽,可是靠在他身上却有种暖洋洋的惬意,从肌肤直渗进骨头里。
      她真希望这条路长些、再漫长些。
      畹君揪着时璲的衣领仰面看他:“冷。走慢点。”
      “冷?”他将她笼进氅衣里,却并未放慢马速,“很快到谢府了,回去就不冷了。”
      畹君郁闷地噘起嘴。
      时璲莞尔,低头飞快地吻了她一下:“等会儿就天亮了,得快些送你回去。要是舍不得我,那我过两天再去看你。”
      畹君更郁闷了。
      过两天,他们就该形同陌路了。
      到了谢府后门,她心中才真正翻涌起别离的苦涩与不舍。
      畹君想再抱抱他,又怕自己憋不住情绪,让他看出不对来。于是干脆连道别的话都没说,心一横闪身进了谢府的后门。
      时璲看着她的裙角消失在门内,又把那开门的李二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翻身上马往金陵卫大营走。
      昨晚一夜未睡,他却没有半点疲乏之色,神采奕奕地回想着昨夜的事情。
      离了她,他才渐渐意识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她向来对他若即若离,怎么昨天那般粘人?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拐到床上去了。不过,粘人的她像只小狐狸,还怪可爱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天知道他是怎么克制住跟她温存的冲动,把人叫起来送回家去的。
      时璲不由微微一笑,把那不对劲的地方又抛到脑后去了,心里鼓鼓胀胀,装的全是她那海棠春睡的娇憨模样。
      不多时到了金陵卫营前,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雪却下得更大了。
      时璲端坐在马背上,遥遥看见一坨黑影蜷在大营门口,岗哨的兵卫竟对此视而不见。
      他眉心一皱,策马上前。微微眯起眼睫挡住迎面扑来的风雪,这才看清是个瘦小伶仃的老妪跪在那里,面前展着一条白幡。
      待看清白幡上的字后,时璲的脸色霎时冷肃下来。
      天边阴云翻卷,雪粒纷扬,落在白幡那已干涸的血字上,像一副苍茫斑驳的挽联,上面怆然写着:
      忠骨未寒,新坟又起。
      庶民何辜,白发当哭!
      第29章 红叶落
      ◎畹君此刻躲时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找他?◎
      十一月十八,谢惟良被提刑按察使司的人带走了。
      彼时他人还在谢府养伤,提刑司的官役直接进知府的官邸拿人,谢府上下顿时炸开了锅。
      谢惟良虽不是谢太太所出,却是谢家唯一的儿子。一时急得谢太太坐立难安,连派了好几拨人到府衙去报信。
      直至天黑,谢知府才从外面回来,却是眉头紧锁,满面尘气。
      谢太太急急忙忙道:“怎么回事,啊?提刑司怎么会突然把良儿抓了去?”
      谢知府把官帽掷于桌上,气急败坏道:“我方才去了一趟提刑司,赵臬台却避而不见,只说抓良儿是上头的意思,让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