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但怪物之母

  苏唐看向伸出一截，笔直拦在自己身前的手，礼节性地伸手握了一下，歪头抬眸，微笑问，
  “那么……孔副首席，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不认为他来找自己，就为了自我介绍。
  温暖从指尖一触即过。
  孔京杭瞳孔微不可查骤缩一瞬，没想到苏唐忽然握手。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尖像是被烫了一样，不着痕迹地蜷了蜷，然后才将放在空间钮的保温盒拿出来。
  苏唐目光瞬间落了上去。
  保温盒严丝合缝，没有泄露出一丝香味，但干饭人的直觉，让她隐隐猜出里面是什么。
  “今天朱雀院宴席出意外，你提前离席，没能吃到主餐。”
  少年漂亮的眼睛转向她，手里拎着的保温盒递过来，朝她点点头淡淡解释道，“让客人没吃饱，是主人的失职。
  这是朱雀院待客不周的歉意，是从四方天几家知名餐厅订的招牌菜。”
  苏唐：“！”
  之前是谁和她说朱雀院肆意妄为、我行我素的？
  她倒是觉得小鸟们都很可爱！
  “客气。”苏唐嘴里说着客气，却伸手毫不客气地去接保温盒。
  “菜品比较多，会有些重，我可以替你送到宿舍？”
  孔京杭没有松手，幽蓝色泽的瞳孔看向她。
  精致秀丽的脸冷冷淡淡，就像是他在南景炎身后一样，看着脸便是沉默寡言、但处事靠谱那一号人。
  这服务也太周到了。
  苏唐惊叹，朱雀院明明很热情好客。
  不过，想起宿舍里那只蜘蛛，她还是断然拒绝了孔京杭的好意。
  “咳，不用了。我自己提就行。”
  虽然看着大，有差不多半米高，但都是军校生，这点重量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苏唐接过来，眼睛微弯，“替我谢谢南景炎。”
  她话音一落，孔京杭的眸光一下沉了下来，蓝绿的瞳孔在夜里散发着幽微的光，喉腔没忍住发出一道短促的声音，
  “是我……”
  苏唐看过去。
  “没什么。”手指掐如掌心，孔京杭不甘地垂眸，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浓密睫羽纤长。
  在北海军大眼里，朱雀首席自然就代表朱雀院。
  谁让他用的是朱雀院的名义来送食物。
  虽然少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苏唐莫名觉得他周围的气息似乎沉寂了许多。
  “嗷嗷！”
  旁边的孔雀叫了一声，幽幽的，如泣如诉。
  苏唐看过去，发现孔京杭旁边那只形态优美纤长的孔雀冠羽耷拉，幽亮的瞳孔幽怨委屈地看着她，脖颈和胸*前的一圈细羽微微炸开，看着像是大了一圈。
  苏唐又控制不住自己撸毛绒绒的手。
  尤其是小鸟那双眼睛还幽怨地盯着她。
  苏唐悄然伸手，摸一把孔雀胸前炸起的羽绒，嘴上和孔京杭聊天吸引他注意，“也谢谢你，特地跑一趟给我送食物。”
  谁知道，刚摸一把——
  绿孔雀那睫毛纤长的丹凤眼便眯了起来，身后迤逦的尾羽一抖一抖，便如扇子般展开一道半圆弧。
  根根斑斓的羽毛绽开，青铜、宝蓝、金黄，鲜艳的色彩构成巨大的华丽尾屏，在月光下摇曳生辉、流光溢彩，正对着苏唐。
  孔京杭下颚瞬间绷紧，漂亮秀丽的脸上，像是受惊般瞳孔睁大，清冷和淡定破碎。
  孔雀开屏是求偶……
  但他——他，刚才她摸得太突然了，他没控制住精神体！
  他抿着下唇，有些不安地转过头，却捕捉到苏唐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
  刚才一瞬升到嗓子眼的心逐渐下落。
  砰砰直跳的心回落到胸膛。
  但心脏突然激烈跳动带来余韵，还是随着血液传遍四肢百骸。
  他就像是刚偷窃完的小偷，生怕被发现异常，暴露心思。
  但艰涩的喉咙，却仿佛不受身体控制般，自动吐出了声音，
  “你喜欢它的羽毛吗？可以送你一根。”
  他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苏唐掌心，那里，青色的龙鳞露出一小片反光。
  苏唐：“？”
  接二连三收到自四方天的羽毛和鳞片，现在苏唐都有些怀疑，送鳞片、羽毛是不是四方天某种最高礼节了。
  虽然她确实觉得孔雀羽毛好看，但是这只绿孔雀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掉毛的样子。
  那巨大华丽的尾屏上，根根尾羽错综排列，看着刚好趋于完美。
  硬要从上面拔下来一根太残忍了，而且会破坏它尾屏的美感。
  苏唐难得善心发作，拒绝，“不用了。”
  孔雀羽毛只是美丽但不算稀奇，不如让它长在最合适的地方。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拒绝，孔京杭眼睛一黯，唇角拉平。
  朱雀的羽毛、青龙的鳞片她都收下了。
  唯独不想要他的尾羽吗？
  苏唐没看到少年黯淡下去的瞳孔，随手摸了摸孔雀的羽冠，“我要来又没有用。漂亮的羽毛，也要长在它尾巴，才最好看。”
  孔京杭闻言，绿瞳抬起。
  “没关系，会重新长出来。”
  在她说话间，孔雀已经转过头，叼了一根尾羽递到了苏唐手上，跟着叫了一声。
  “嗷。”
  既然拔下来了，苏唐也只能盛情难却了。
  “好，我会好好珍藏的。”
  孔雀羽不算贵重，却着实好看，苏唐没打算卖钱，打算放着当个装饰品。
  看点美丽的东西，心情也会变好。
  “滴滴。”
  光脑亮起，卫娴的消息发过来了，问她不是到学校了，怎么还没回来。
  ‘有事耽搁了。’苏唐回了句，对孔京杭提出告别，“谢谢你的礼物了，羽毛很漂亮。”
  “嗯。”孔京杭低低应了一声，忽然感觉胸腔发痒。
  他看着苏唐拎着大型保温盒走进灯火通明的招待所。
  然后看了看自己精神体。
  缺了根羽毛后，尾屏就像是一副被点污了墨水的画，中间多了个空洞，再没有之前那样完美漂亮。
  但孔雀却昂着头，挺着胸，展开着巨大的尾屏，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优雅地在旁边踱步，时不时抖抖羽毛，非常得意。
  孔京杭沉默凝视了几秒，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是自己的精神体。
  作为混血种，他从小就接受了相关教育——精神体本来是他们的潜意思，是他们的‘本我’。
  原来他的潜意思……有这么高兴和得意吗？
  “已经见过了，以后别一直在我脑子想了。”
  孔京杭精致细腻的脸垂下，面无表情地拍了拍绿孔雀的脑袋，将它收回去。
  然后回到了朱雀院的红楼——朱雀首席的专属大楼。
  不仅有首席休息室，还有卧室、会议室、客房、书房等。
  可谓是生活、锻炼、办公、开会的地方，应有尽有。除了朱雀首席，首席麾下的核心成员也各有自己的房间。
  孔京杭一打开门，就对上了放荡不羁躺在客厅沙发上的首席。
  南景炎原本张扬耀眼的头发凌碎地垂在脸上，下午出门前特地打理的一身盛装已经毫无形象，敞开露出锁骨，半截腰腹也被卷上去的衬衫露了出来，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
  一截手臂懒洋洋地半搭在眼睛上，看起来像是在沙发上睡觉。
  孔京杭垂眸。
  从回到四方天开始，南景炎就一直是这幅模样。
  哪怕朱雀又暴动跑出去，又被总教官给拎了回来，他也没有动一下。
  在南景炎旁边，向来昂首挺胸、神气十足的朱雀少见地缩成一团，将头埋进自己的胸腹羽毛中，浑身散发着‘自闭’的气息。
  孔京杭收回目光，脚步无声，直接穿过公用客厅，走向去自己办公室的楼梯。
  他刚经过沙发，一道清冽低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躺在沙发上，好像已经睡着了的南景炎忽然开了口——
  “京杭，你刚才，去哪了？”
  手臂从眼睛上撤下，南景炎露出一双锐利漂亮的桃花眼。
  右眼角下的泪痣鲜红，金红色的瞳孔，看向自己最信任的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