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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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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他不再多说,沉默地下楼,沉默地走出酒楼。
      祝琬跟在他身后,也沉默着,看着他的身形,心里却在盘算一些旁的事。
      她其实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但自相识以来,他都摆出一副对她一点不感兴趣的样子,反而教她有些不服气。
      至少从前在京中,她可从未受过这样的冷眼。
      每每看他那副不死不活的神情,她就总想激他两句。
      甚至她有些坏心眼地想看他对自己动心。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这人是叛军,脾气还不太好,若当真闹出那么一出,说不定她礼貌回绝的话刚出口,他那柄刀便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方才他看她的眼神,她最是熟悉不过了。
      可他却说是想到旁的什么了。
      旁的什么呢?
      男子那般看女子,要么是心悦于她,要么便是透过眼前人看真正心悦的人。
      祝琬有些好奇。
      他这样的人竟也有过心悦的女子?
      莫不是此前如期无意中提过的那个小齐将军?
      她一边出神地想着,一边下楼梯。
      行至最后一级台阶,她却惯性一般以为下面还有,一下没站稳便要摔,前面的陈毓立时回过身抬手扶稳她。
      见她站稳,陈毓也正回过头看她。
      祝琬面露赧然,但对上他的目光,她就知道他开口必定是要嘲自己两句,便率先道:
      “这楼梯比上一层少一级,不太合理。”
      陈毓欲言又止,不气反笑,他瞥她一眼,见她站稳便松了手。
      “竟有此事?难怪。”他不咸不淡地说道。
      “我险些误会姑娘是自己不会下楼梯,须得旁人搀扶着才是,原来不是姑娘的问题。”
      祝琬压根没想到他会顺着自己胡诌,一番话说得她有些语塞。
      走出酒楼,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背影,沉吟着轻声开口:
      “所以方才,你是看见我,想起旁人了?”
      “没有。”陈毓回地极快。
      “骗人。”
      祝琬戳穿他敷衍的回应。
      “你定然是看着我想起旁人了。”
      “是不是那人喜欢穿粉色和杏色?”
      “不是。”陈毓皱眉,否认地格外果断。
      “是我也不介意的。”祝琬轻声道。
      “不介意?”
      陈毓看她一眼,“你有什么可介意的?”
      “你透过我看别人,还把人家喜欢穿的颜色拿给我穿,我便是介意也很正常吧?”
      祝琬说罢,便觉着方才的话微有歧义,再度开口:
      “只不过我确实是不介意就是了。”
      “透过你看别人?”
      陈毓重复着她的话,而后淡声反问:
      “那又如何?”
      “你不也在透过我在看你那死了的兄长?”
      他偏过头,垂眸看她。
      她几乎是听到他话的一瞬间便睁大了双眼。
      少女明眸如点漆,似朝露一般动人心。
      片刻后她抿起唇,垂下眼再不看他。
      竟然说她是透过他在看周俨,他还真是大言不惭。
      若他当真见过周俨其人,定不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再则她看周俨做什么。
      她和周俨从来都是相看两生厌的。
      祝琬回过神时,已较说话时走出老远,陈毓一路沉默着,再没同她说旁的。
      然而,她只觉着虽然彼此都没开口,也都没看对方,可偏就觉着似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直到这会,她实是不耐二人间的缄默无声,状若无事地问他到底要带她去哪。
      他沉寂的眸光看向她身上的衣衫,开口时声音也清冷,轻飘飘地同她说“绸缎庄”。
      是觉着一套两套还不够?
      他不嫌多,她还嫌烦呢。
      “若你还要送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会生气。”
      祝琬想了想,打量着他的神色,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若是生气,很可能会坏你的事,所以你做事最好想清楚。”
      陈毓终是站定,转身看向她,似有几分头疼。
      “我留你在此,确有几分私心。”
      “祝相当年于我有恩,我不忍见恩人之女受辱,且坐视不理也有违我心中道义。”
      “待此间事了,你要走要留皆随你心意。”
      “另外,给你挑这两套衣裙,仅仅是因为这是成衣铺里料子最好的两套。”
      他的话直白地甚至有点令人难堪,但祝琬实打实松了口气。
      他难得被她的胡搅蛮缠逼得说了实话。
      从天光未亮的时候,又或者更早的时候,她便觉出几分他对她的善意。
      他会站在她面前挡去她看了会不舒服的场面,好些事情貌似逼迫她,实则又切实在考虑她的安危。
      这种种行为的背后,又辨不出他行事的动机,反教她心中更为不安。
      他种种行为,若是旁人来做,她定然会觉着那人是对她有意。
      可这个人是他,反而让她不确定。
      但倘若是因为父亲曾对他有恩才对自己这般照拂,那确实便说得通了。
      如此,她也能安心在他这里暂时安顿下来。
      不知是想到什么,在她垂着眼思索的时候,陈毓也停顿下来,半晌后他别开眼。
      “至于方才在你房间门口……确是有一瞬恍神。”
      “哦,那是为何?”
      祝琬想通了那些关节,听着陈毓提及方才看着她时的一瞬间失神,她弯起唇,起了些玩笑心思,颇有几分明知故问的意思。
      她的想法半分不掩,明晃晃地都写在脸上了。
      陈毓看她这般仰头看着自己,低低笑了。
      他朝她微微倾身。
      不过近,只将将能听到他的低语。
      “祝姑娘可读过那首名篇《清平调》?”
      不待她回想是哪一篇《清平调》,谁作的《清平调》,他复而开口,声音不似平常那般沉而冷,仿佛也溶进了暖融融的日色。
      “便是写‘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的那一首。”
      “读过吗?”他似笑非笑地问她。
      他低低地念着那首诗。
      祝琬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脸颊渐渐泛起热意。
      这首诗她当然读过。
      她不仅自己读过,还给病中目不视物的周俨读过。
      彼时她年岁太小,对所谓的群玉山头的飘飘仙子、或是瑶台月下渡满身清辉的神女都没概念。
      但她还是觉着,总归是不可能比面前的漂亮哥哥更好看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orz
      都晚安哦
      第27章 027
      ◎“今夜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乍听这首熟悉的诗,祝琬的思绪实打实地飘回到当年。
      那几年她几乎是雷打不动地去给周俨念这些诗文经史,素来有些贪嘴的她可以连饭都不吃,娘亲也劝不住,大抵也不觉着这是什么不好的事,便也都由着她了。
      府里的人不觉着如何,她也觉着自己是一番好意,可偏偏周俨不领情。
      刚开始每每她读书读得口干舌燥,连口水都喝不上,后来即便言玉会给她带来些茶点,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周俨也是将她视如无物。
      倒也不能这么说。
      那时候的周俨本来就什么也看不见。
      再度思及这些过往的旧事,祝琬本是觉着有些好笑,可再一想到周俨的经历,还未漫开的笑意便也消散了。
      面前陈毓站直身,一双眼冷冷清清地端详她。
      直到她回过神,他微微笑了笑,随口问道:
      “在想什么。”
      “想当时……”
      祝琬自然地顺着他的话开口,话出口才觉不对,顿了顿便改了口。
      “想刚刚那首诗。”
      “是么,说说看。”
      陈毓似是很感兴趣。
      祝琬慢慢朝前走,斟酌了片刻后轻声开口。
      “也没什么好说的。”
      “似方才那般的赞词,我从前听得实是有些磨耳朵,哪里还有什么旁的感觉。”
      “不过我信将军方才的夸赞是出于真心。”
      她面上不动声色,眸中瞧着也格外真诚,但言辞间较之方才却生疏了许多,似是在拉开和他的距离。
      陈毓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倒也没什么旁的反应,只瞥她一眼,便提步朝前走。
      这一次,他走得快了许多,祝琬跟得费劲,也没了同他继续说话的心思。
      直到站在一处高宅大院的门口,看着陈毓面色自如地往里进,祝琬站在院外,稍作犹豫仍是跟了进去。
      她到现在仍不知道陈毓今日到底为何要带着她来到禹州。
      她看出来他应是有自己的图谋,城内应也有他的人做接应,可无论他要做什么,应该是极隐秘的事,这种情形下,他竟还要带着她一起,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安。
      祝琬这会实是有些进退两难的感觉,既不想同陈毓自己的那些事牵扯太深,又怕惹恼他后,他真就将她独自一人扔在禹州,届时再放出消息,祝相之女身在禹州什么的,只怕那时她更为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