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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为李世民的吃货幼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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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六娘毋须隐瞒。”杜如晦道。
      李惜愿蹙眉困惑。
      他视入那双大惑不解而闪烁上下的瞳眸,口吻是一贯的沉笃:“秦王常年在外,而太子齐王久居皇城,张尹二位娘子圣眷深厚,太子齐王借近水楼台之机有意结交二位娘子,长此以往远近厚薄早已分明。六娘自幼与秦王亲善,二位娘子疏远秦王,自然随之疏远六娘,是故结果如何秦王早有预料。”
      “那若是两位姨妃给哥哥使绊子怎么办?”
      “秦王自信无碍,亦自信足以保护六娘,六娘宽心,前朝后宫一切风浪,皆在秦王掌握之中。”杜如晦喂她定心丸。
      李惜愿重重点头:“天下智囊皆在哥哥帐下,我相信你们。”
      耳畔寂静一顷。
      他忽道:“在六娘眼中,恐怕如晦早已不足信任。”
      “私事为私事,国事是国事,不可混为一谈。”
      杜如晦足步滞了一瞬,苦笑低首。
      终是他坚定不足。
      “如晦本质懦夫,令六娘失望。”他喟叹。
      “我从来没有失望,杜学士何必自寻烦恼。”李惜愿顿住脚,面目陡然严肃,夕阳橘光染遍脆白脸颊,“是我拒绝杜学士在先,杜学士此后决定便与我毫无瓜葛,你本是人中龙凤,优柔寡断可非杜学士该具备的作风。”
      她未能明白他的话意。杜如晦默然想,她亦不会明白,纵明白也终究无用。
      “六娘此言褒贬参半,如晦当以此勉励。”他收敛眸中惆念,恢复片刻清明,话音里带了几分玩笑意。
      “我所言皆是实话,杜学士璞玉般的人品,并不会因一件小事蒙尘。更何况本就与你无关,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拖累了杜学士,害你举棋不定,失去你惯常的果断。”李惜愿认真道。
      “六娘不怪我?”他微抱希冀地望她。
      李惜愿诧异:“怪杜学士作何?”
      复舒扬眉梢:“我怎会舍得责怪朋友。”
      朋友这词说得真诚,他听着却似针尖,猝然戳刺心口。
      “六娘——”
      “阿盈。”
      杜如晦正欲回言,蓦一道男声遮盖他嗓音,冷冽肃峻。
      二人循望去,长孙无忌敛袖立于宫门处羊角灯前,晕黄烛光照亮他下颌,勾出清晰骨锋。
      他向杜如晦视一眼,互致揖礼,后迈步上前,袍袖略一轻拂,将李惜愿遮入身后阴影。
      “烦劳杜学士一路相送。”长孙无忌道,“在下来接公主回府。”
      杜如晦闻言,目中掠起错综神色,唇齿隐隐翕动,有话倾吐却堵滞胸口,欲言又止。
      末了呵笑:“既如此,杜某先告辞了。”
      他折身又行一礼,握住仆役牵来的缰绳,掀袍上马。
      驰至家中,下马入邸,妻子韦氏正侍奉母亲郑氏饮茶。女子行止端秀,青绿茶粉在那双纤纤素手下溶为画卷,白汽微微散去,女子便捧着翠玉荷花纹瓷碗呈予上首婆母。
      郑氏抿一口,眉间蕴出赞许笑意,忽听女婢唤道:“郎君来为老夫人请安。”
      堂内众人不约而同起身,韦氏迎上前,笑容温婉:“夫君回来了。”
      郑氏示意韦氏:“你先下去罢。”
      韦氏并一众女婢遵令退下,杜如晦欲执壶为郑氏添茶,手尚未出袖,郑氏淡淡睨他一眼,转过面庭,声调若漫不经意:“为何才回?”
      “回母亲,临下值时蒙圣人召对。”
      郑氏瞳珠陡然转向他:“圣人询了你甚么?”
      “一些军务事项。”
      郑氏神态深长,茶水自壶中潺潺淌出,倏道:“这段时日为母小恙,皆是韦氏衣不解带贴身服侍,倒比亲生女儿愈发尽心。””
      “儿亦感激在怀。”
      “当初若非我做主,还不知新妇愿不愿侍疾。”郑氏意有所指。
      斟茶的手骤而一顿。
      有顷,杜如晦道:“母亲不知其人性情,她并非母亲所想。”
      郑氏不置可否,偏开首,话音里含了三份讽嘲:“便是知又能如何,我还曾指望你能尚公主,原是我无福与圣人做亲家。”
      杜如晦无话,郑氏便也不再言语,摆手令他自去。
      他步回房中,韦氏正端坐褥中缝织衣物,他闭目揉按额际,睁开双眸,对上妻子关切的面容。
      “夫君可是头疼?”韦氏道。
      杜如晦摇首,却听她言:“妾予夫君视一物。”
      观她起身,自屉中取出一捆卷轴,打开时,乃一幅韦氏小像。画师笔触细腻,线条灵动,女子娴丽深静的闺秀仪态跃然纸面。
      “你去寻了她?”杜如晦瞥了画像一瞬,旋即不可思议地抬头。
      韦氏微颔,坐入他身旁:“妾不过是欲见见传闻中令夫君倾慕多年的公主是何模样,谁料妾甫见了她,便知缘由。”
      杜如晦缄声不答。
      韦氏笑道:“公主盛情款待了妾,妾与她一见如故,并提出为妾作此肖像,妾自然不敢,公主却言她欠夫君一幅画尚未兑现,不若予了妾。夫君,公主所言可为真?”
      他刹那怔默一顷。
      「公主拒了你的婚书,你不若及早死了这条心。京兆韦氏长女之母是我闺中旧交,其女淑均守则,堪为主母,我已为你聘请媒妁登门提亲,此事半刻也耽误不得。」
      「如晦无心婚事,母亲莫再逼迫。」
      「逼迫?是你逼迫为母在先,为母不得已作出让步,如今倒好,公主已明确拒绝于你,你若再固执己见痴心妄想,为母宁肯舍却性命不要。莫非你情愿背负不孝名声,亦要将母亲气死在榻么?」
      「母亲当真要绝情至此么?」
      「放眼全长安,还有孰人能像我这般容忍儿子年过而立仍孑然一身?」郑氏态度坚决,再无回旋余地,一双眼目似利刃汹汹射来,「三日后为母替你纳采,一切由为母持办,木已成舟,你不必多言了。」
      ……
      原来,到底是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暮日斜照窗扉,移转花影,杜如晦自回忆中抽离思绪,长叹一息,仰倒入椅中。
      .
      “你饿么?”观李惜愿嗅着集市飘出的饼香,似乎陶醉,长孙无忌问。
      李惜愿眨眨眼皮:“谢谢辅机老师。”
      长孙无忌便嘱咐她原地等候,莫要跑远。
      “公主莫非还喜欢杜学士?”侍女瑗儿眼尖,窥见适才杜如晦告辞时李惜愿扭头瞥他背影,将疑问埋入腹中一路,此刻终于遇到机会,一时嘴快道。
      李惜愿摇摇头:“他很好,但是我不喜欢他了。”
      “公主过去没想过嫁给杜学士么?”瑗儿遗憾道,“杜学士那么温柔,公主还是能照样写字击鞠打猎,杜学士定然不会干涉,即便他的母亲有所不满,也不敢指责公主。”
      李惜愿一笑:“郑伯母是不会指责我,但她会让杜学士为难,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而不快乐。我的自由不能拖累别人。”
      身后车流不息,人来人往,一阵足步渐近,长孙无忌踱来,将购买的胡饼递予她。
      “你受伤了么?”他思及宫中风波,将李惜愿头脸手足望了又望,确信完好无损,于无人可见处缓缓松释。
      “我无事,辅机老师不必担心。”李惜愿摊开手心任他观察,满不在乎道。“再说他们哪里敢动我。”
      又是这副为了他人而不爱惜自己的做派。
      他心中无端愠恼,片刻哂道:“那你不如遁入江湖专去打抱不平罢了,大盗贼子皆知你是公主,定不敢伤你分毫。”
      李惜愿未听出他是反话,把头一点,欣然接受建议:“我正有此意,辅机老师深得我心。”
      长孙无忌失笑。
      返回家中,李世民正于前厅与一苍袍老者交谈,远观老者形貌依稀眼熟,李惜愿再度跨上前,须臾,眸中霎时发出光亮。
      “虞老师!”
      虞世南耳听一声猝烈欢叫,随即一个小身板扑上来,三寸外站定,咧出一个延伸到耳根的笑容。
      他不禁微笑,抚过李惜愿发髻,手掌比了比少女的身量。
      “长高了,也长大了。”虞世南端详少女,感慨万千。
      岁月悠悠荏苒,山河亦改换他姓,时隔多年,老者历经目睹君王遭弑,兄长遇害,前朝一夕倾覆的坎坷,又辗转飘零为宇文化及、窦建德幕宾,随着河北易主,终于结束漂泊作客的动荡,最后回到了长安。
      归唐后的第一日,便能得见昔日故人,而李小六仍是与从前一模一样的笑嘻嘻脸盘,年近古稀的老者目中盈泪,不觉落下沾裳。
      李世民观他老泪纵横,不由劝慰:“小六在家,时常惦记牵挂远在他乡的虞先生,目下终能长久团聚,该是人间莫大快意事。”
      李惜愿忍住哽咽,点头附和:“虞老师终于回来了,又能指导小六读书习字,难道虞老师不高兴?”
      虞世南闻言,颊中热泪逐渐拭干,过尽千帆的澄澈目间牵出一抹笑意:“自然高兴。上天眷顾,令虞某又能再回长安,再见阿盈,余生虞某再不敢奢求他物,惟求阿盈闲时常来探望,亦足以为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