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虽说是安乐死，但又有什么死亡不会让人感到痛苦呢？只是轻重的区别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药效很快起了作用，眼前的黑暗也开始蔓延。
在死亡最后来临的时刻，何念坐上首领的座位，将头倚着胳膊枕在办公桌上。
有点累了。
好想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他闭上了眼睛，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容，就像个安静睡着了的孩子一样：
‘下周目再见。’
系统难得也用柔和些许的声线回应，似乎怕吵到了何念的安眠：
【嗯，下周目再见。】
……
然而，没有像预想的那样立刻迎来死亡。
在意识逐渐剥离躯体之时，恍惚间，何念的思绪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情感牵引着、飘回了多年前。
记忆中的那天那本应该早就忘记了的场景，现在却又突然从陈旧的记忆相册中翻出，洗去满是灰尘的表面，露出了原有的模样。
清晰得让人吃惊。
“何念。”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
当时尚且十一二岁模样的何念转过头，脸上立即绽开甜甜的笑容，很是乖巧地回应：“xx姐姐。”
xx……？
对方的名字似乎被特意消音了。
没想到还是记不起来么？何念叹了口气。
他没有过去，也没有家人，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全都记不清了，是个脱离此世存在的人。唯一的兴趣就是文野了，而且是很神奇地入了魔一般的喜欢。
而在刚才，他突然感觉到意识被困在了当年自己的躯体里，却无法动作，就像游离在了时间线之外。不过，他以为至少能借此记起些什么东西的，但是……
为什么听不清名字？
并且，不是偶然。
借着幼年自己的视角看去，果然，那个姐姐的脸也是模糊不清的。
只不过她的一头金色卷发却尤其令人印象深刻，在阳光的照耀更加璀璨夺目，是直至现在也难以忘记的一抹色彩。
悦耳的女声响起，那个看不清脸的姐姐指了指何念怀里。
“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吗？”
何念疑惑，顺着余光瞥去，原来当时年纪尚小的他手里正拿着一本文豪野犬的实体书。
“嗯，很喜欢。”孩子的声音很认真，回应时的喜悦也能看出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送你一个礼物吧。”
“诶？”
“你之前不是说有在街上看见中也嘛，我特意去查过了哦，那其实是cosplay。”
“cosplay？”孩子结结巴巴地念出这个陌生的词汇。
“嗯，没错，是角色扮演的意思。”她边说着，边从身后拿出了一个蛮大的手提袋，刚才她一直将这个袋子藏在背后，故意引起何念的好奇心。
“当当当当当——”
她将袋子敞开，给何念看里面的东西。
赭色假发、黑灰色卫衣、小小的奇怪的盒子……各类东西全被放进这个袋子里。
“这是……？”
她拿起那盒子递到何念手上：“是美瞳。你的眼睛是黑色的，而chuuya的眼睛是蓝色的，戴上美瞳才能更好地cos……嗯…就是扮演啦。”
小孩有些手足无措地捧着小小的镜盒，傻傻地盯着看。镜盒是透明的，里面如天空般湛蓝的色彩被他映入了眼中。
然后，趁着何念转移了注意力，她偷偷拿出赭色假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到了对方头上，
小小的何念茫然地顶着杂乱的赭发抬起头来，因为没整理好，底下的黑发也没盖全，俏皮地翘出了几缕。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何念无辜地望过去时，她似乎才良心不太过得去地止住了笑：“嗯，很可爱。”
似乎是为了增加说服力，她又加了一句：
“cos得很像chuuya嘛。”
“真、真的吗？”
“当然。”她把手放在何念头上揉了揉，本就很乱的头发更加雪上加霜。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
这时在楼下等待的织田作之助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他顿了顿，问一旁的坂口安吾：“他们进去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确实，要不我们还是上去看看吧？”坂口安吾一开始就觉得，让两个‘太宰治’一起威胁度十足，简直太不让人省心了。
织田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就像是之前几次时间重置的征兆，地面突然晃动了一下。却很奇怪的，没有跟以往一样快速地回到Lupin酒吧，半天又没有其他的动静。
仿佛刚才晃动只是个幻觉。
但绝不可能只是幻觉，这次的时间重置怎么这么早？很难不让人想到神神秘秘的‘太宰治’。
织田和坂口对视一眼，这下是肯定要进去的了，理由都是现成的。
于是，两人还是进去了Mafia大楼。
然而没走多久，他们就在拐角的走廊口看见了熟悉的人。
坂口安吾：“太宰？你在这里干什么？”
太宰治从角落的阴影处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晦涩难明，他一言不发地保持沉默。
坂口安吾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问出了关键的一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在哪里？”
太宰治答非所问：“事情解决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织田作之助皱眉，记忆中‘太宰治’跳楼的画面愈加清晰地闪过，就像是某种强烈的征兆般。
“……他呢？”
太宰治低声道：“织田君，别去了，来不及的。”
织田没再问了，他从太宰治身边快步走过，准备自己去找何念。
“织田作——”太宰治下意识提高了音量，从背后叫住了他。
织田的脚步一顿，但没有转过身。
这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太宰治喊他织田作，他怔怔地心想，没想到，太宰治也会这么称呼他。所以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是叫织田君呢……
太宰治看到有希望，再次开口，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微不可闻的乞求：“织田作，别去好吗？”
织田没有说话。准确来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他是不可能不去的。
第12章
“……要是你再也无法回去呢？”
“什么意思？”织田作之助问道。
“要是我说，你现在过去的话就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世界，再也不能看见活着的孩子们，再也不是侦探社的一员，再也……”
“太宰！”
坂口安吾忍着怒气，压低声音打断了太宰治越来越快的语速。
太宰治就像是被扎了一针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苦笑道：“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去吗？”
织田认真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我是不可能看着他死去的。”
脑海中的记忆、眼前太宰的态度，无一不证实着那跳楼一幕的真实。死亡……怎么能再次目睹对方死去的样子？
“但是……”太宰治不得不泼一盆凉水，说出冰冷而淡漠的话语：“他已经死了。”
“什么？”坂口安吾不可置信。
太宰治没看他，继续对着织田说：“你不是看到了吗？他从楼上跳下来，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反驳，明明刚才对方还好好地活着和他们笑谈着。但是，太宰没有说谎……他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他早就死了。所以放弃吧，没用的，你是无法救下他的。”
太宰治下了最后的通判。
空气中一片沉默。
织田顿了顿，再次开口：“无论如何，我都是一定要去的。”
“织田作——”太宰治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都这样说了，还是这个打算么，太宰治垂首。
算了，真是的。织田作如果想留在他们这个世界的话，他自认也是无法拒绝的。
“……随你好了，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嗯。”织田作之助对着太宰治笑了笑：“谢谢，我很快就回来。”
然后，他转身再度向楼上去。坂口安吾也默默跟上了织田。
太宰治就这样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再也看不见了，才低声喃喃道：“……说谢谢也太客气了吧。”
毕竟，织田作之助非要去的话，他又怎么可能拦得下？
……
在两人快到达首领室时，空间又开始不稳，连脚下的路都摇摇晃晃。
就像是马上会再次经历时间重置。
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
然后，焦急地推开门，织田作之助第一眼便看见了正对着门口的桌上趴着一个黑色卷发的青年。他就像睡着了般，闭着眼，脸上露出安心的神情。
织田走过去，停在了‘太宰治’面前，颇有些不知所措。虽然现在是见到对方了，但却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