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简·明微笑而不语，有问题的数据都被她改过了，当然看不出异常。
蹙眉翻完报告单，星期日的目光停在最后一句话上，那是阮·梅手写的留言。
【根据判断，行为人意志清醒，所做之事皆为自己的选择，无需多余忧虑。 】
自己的……选择吗？
“哦对，有个东西差点忘记还你了，”从口袋掏出一串坠饰，简·明微将它递到星期日面前，“喏，今天时机正好。”
浅金带紫的荆棘静静躺在柔软掌心，中间串起的蓝金色星星摇晃，再下面是坠落的暗色羽毛。
一片暗色的羽毛，它曾被微风送到她面前，感知与信任的建立，而后由星星和荆棘相连编于发间。
“明微……”耳羽战栗，淬蓝浸湿金瞳，星期日低眸凝望她，他不知能说什么。
“星期日先生，你知道奥博洛斯吗？”
简·明微执起他手，缓慢但坚定地把那串坠饰塞过去，指尖相扣按住中间蓝金色的四芒星。
“虫蚁之于飞禽，野兔之于狼犬，星尘之于黑洞，诸界之于贪饕，据说那是一只因信神而病入膏肓的凶兽……”
星期日回答她，“——祂是【贪饕】的星神。”
“对，正是如此，生命是虚空海洋中明灭的浮藻，终将随着诞生它们的星尘归于黑暗——这片黑*暗就在奥博洛斯口中。”
简·明微朝他和万维克微笑，“回去睡一觉吧，放心，梦会醒的。”
*
“明微的话是什么意思？”
黑塔空间站提供的休息室内，万维克焦躁地在星期日面前转圈，据计划几人周日返程回匹诺康尼，但今天他根本过不去。
“奥博洛斯，诸界渴饮者，星神和古兽的双重存在，会思考的黑洞；在那灾虐五纪的祸患中，祂吞食繁育……”
翻阅有关【贪饕】的各类资料，星期日沉吟思考。
“当祂的面容从海潮中升起，诡艳的身躯足以吸引无数信徒涌入，随后隐藏蔓延的触手张开巨嘴……”
“就算祂能进食星神又怎样？这和明微有什么关系？”
万维克颓废叹气，“她……”
“等等，”调出奥博洛斯的绘像，星期日打断他，“你没注意到一点吗？这上面的人形身躯——”
“祂不是古兽吗……”万维克的话顿住又接续，“——诱饵。”
寰宇蝗灾时期繁育兴起，然而，虫潮在宇宙蔓延最盛之时，奥博洛斯张口巨口吞下塔伊兹育罗斯的子嗣和无数世界。
【贪饕】与【繁育】的对垒波及寰宇三分之二的有生区域，而茫茫中，宇宙间不堪并逐渐升级的混乱尽在【秩序】太一的眼中。
“那真相是——”
被握在掌心的蓝金色星星硌人，尖端折射的明光晃乱人心。
想起简明微的话和动作，星期日将荆棘和羽毛的连接点举起，指尖抚过冰凉的星辰表面。
“凡具瞳孔之物，皆有均等的魂灵，一如往常，为我示现——”
淬蓝中一抹更透澈的蓝浮现，仿佛能感受到外界，她回眸看过来，柔顺长发将盈盈笑意衬得更暖。
“——找到我。”
启唇开口，三个字落于眼眸，星期日与她遥望，咫尺天涯是时空相隔的距离。
被留下的意识很快消失，万维克的目光从黯淡的星星移向星期日，声音因急切颤抖不稳。
“……怎么办？”
“有办法，”握紧手中的坠饰，星期日看着万维克坚定道，“我们有办法的。”
*
被猎手盯住的猎物会在弱小时悄悄留下诱饵，而这转移注意力的功夫，已经够它做一些足以令身份转换的事情了。
镜中的面容苍白，简明微却露出笑容，关于自己最了解自己这点，她从来不担心。
拧开水龙头冲掉洗手池的血迹，她看向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天地，而在它之外，一位赶来的星神正陷于祂自己的杰作。
“本想试试能坚持多久……但你比我预计的要急呢……”
明天便是周日，和朋友约好的动物园之旅，千鸟齐聚起舞，多么盛大的场面。
“滴——”设定好的闹铃响起，该睡觉了，闭眼，闭、眼。
简明微如约躺下，随后等待已久的一道系统音传来。
【坐标搜寻中，锁定成功，即将进行连接……】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海面，点点星光洒落，所过之处泛起银白的涟漪，记忆与心绪的空间。
缥缈的乐音逐渐清晰，钢琴声悠扬入耳，每一个旋律都轻盈动听，落羽般温柔拂过耳畔。
与此同时，一双手臂从身后拥来，滚烫的呼吸扑进颈项。
“……找到你了，明微。”
第96章
音乐是一种跨越群星的语言, 独奏是其演说的一种形式，黑白的琴键宛若灵魂两色，一面是【深陷樊笼的往昔】, 一面是【同音共律的来日】。
璀璨如日芒的天环悬于中央,垂目聆听祈祷,所有愿望都将被编织到希佩的神音里，分界割裂仍企图探寻的念想……【我心支离破碎】。
背立相错而启程，脚步落幕入座,一黑一白两架钢琴静静等待，星天海面交接,秩序与同谐会面,非独非合的演绎奏鸣共振。
闭目低头再扬手，指节弯曲触键, 钢琴的旋律潺潺似流水, 清泠的音色如珍珠洒向冰面, 粒粒分明，颗颗透骨, 滚动中时空延伸展开。
精妙绝伦的乐章离不开配合,演奏需要温和的左手和弦支撑，星期日专注地凝视着钢琴，像用指尖抚慰心灵，落目都轻柔细腻。
乐园苦旅，前路未卜的寻觅，从优雅享受到身心沦陷, 右手重重按下琴键, 万维克动作幅度加大，倾身跳指, 狂热般宣泄情绪。
琴身光洁如镜面，映照出两张一模一样的容颜，点点星光摇曳，海面泛起涟漪，柔软的鸟羽飘坠，视线无限拉远，朦胧身形浮现。
长而顺直的黑发遮掩侧脸，平静淡然地独行，抬眸时的瞳孔同样黑沉，比平日所见更疏冷几分，仿佛对待一切都漫不经心。
遥望的对视落空，万维克再无法忍受，放手起身后匆忙靠近，终于，在温实的拥抱中，滚烫的呼吸和泪水染湿脸侧颈项。
“……找到你了，明微。”
片刻安寂，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就在下一瞬，轻缓的叹息响起，怀里的女子转身挣脱他的双臂。
“……和之前一样呢，还以为会变的。”
似乎因她的行为惊惶，湿漉漉的金瞳茫然，简明微用指腹轻柔蹭去他眼尾的泪水，语气放得温软。
“明明这几天看见的时候，你们都很沉稳冷静呀。”
某种猜想得到验证，山涧清泉般的琴音顿住，星期日抬眸看向朝自己走来的两人，耳羽不自觉颤动。
“明微，你……”
俯身伸手拢住不安的羽毛，简明微耐心地抚摸梳理它，白色的钢琴折射出星海微光，那双黑眸便泛起玉石浸过雪水的润色。
“嗯，我一直都在呀……怎么会舍得不告而别呢？”
指尖停驻耳羽摩挲，连轻笑都闲散缱绻，简明微在两人注视中眨了下左眼，垂落的长发带着游刃有余的亲昵。